沈知律跪在碎裂的石板上,右手撐地,指尖劃過一道血痕。鎮界碑的金光已經散去,但她體內的靈氣仍在紊亂,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刮過喉嚨。銀戒貼著皮膚發燙,指縫間滲出的血順著戒麵流下,在地麵畫出一道斷續的紅線。
她還沒來得及站起,四周空氣突然扭曲。
地麵裂開九道黑線,從不同方向朝她蔓延。每一道裂縫中升起一根石柱,表麵刻滿倒刺般的符文,頂端燃起幽藍火焰。九根石柱圍成一個圈,將她困在中央。一股強大的吸力從頭頂壓下,逼得她頭顱低垂,膝蓋深陷進土裡。
蕭雲諫站在十步之外的高台上,手中那枚冰裂紋青瓷珠徹底碎裂,碎片落在陣盤上,發出清脆聲響。他雙手結印,掌心向下,聲音冷得沒有一絲起伏:“噬靈陣,啟。”
轟——
九根石柱同時震動,火焰驟然暴漲,連成一片火環。陣心上方出現一個黑色漩渦,像是撕開了空間本身。沈知律感到胸口一緊,精血開始不受控製地往外湧,皮膚下浮現出細密裂紋,滲出淡金色的血珠。
這是陣母血脈獨有的顏色。
她的左手猛地握緊銀戒,指節泛白。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仿佛有人用鐵鉤把她全身經脈一條條往外扯。她咬住牙關,不讓呻吟溢出,額頭冷汗混著血水流進眼睛,視線模糊了一瞬。
“你逆的是規則。”蕭雲諫一步步走下高台,腳步沉穩,“我吞的是命脈。”
沈知律抬起頭,嘴角帶血,笑了下:“你說吞……可曾想過,陣母之力,不是給你用的。”
她說話時,指尖在銀戒上輕輕一劃,一道極細的血線流入戒麵陣紋。那一瞬,戒指劇烈震顫,紅光自縫隙中迸射而出,短暫抵住了頭頂的吸力。
蕭雲諫眼神微動,但沒有停下動作。他雙掌翻轉,陣心漩渦猛然擴大,吸力陡增三倍。沈知律整個人被提離地麵半尺,雙腳懸空,衣角獵獵作響。她的手臂、脖頸、臉頰上的裂痕越來越多,金色血液不斷滲出,又被陣法強行抽走,化作一道道光流彙入漩渦中心。
“你的血,你的魂,你的陣紋記憶,全部歸於噬靈陣。”蕭雲諫站在陣外,目光如鐵,“從此以後,世上再無陣母傳人。”
沈知律沒再開口。她閉上眼,意識在劇痛中沉浮。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麵——十二歲那年古玉劃破手指,血滴入殘卷的瞬間;母親臨死前在牆上畫下的最後一道符;白璃遞給她地圖時笑著說“這次換我幫你”;還有蘇清漪在考核現場悄悄放水的眼神。
這些片段像是一把鑰匙,插進了她體內某處封閉已久的鎖孔。
銀戒忽然變得滾燙,紅光不再隻是從縫隙溢出,而是整枚戒指開始燃燒般發亮。戒麵上的古老符文逐一激活,與她指尖的血融合,形成一道微型陣圖,在她心口位置緩緩旋轉。
她低聲說:“規則……本就是用來打破的。”
話音落下,紅光衝天而起,硬生生將噬靈陣的吞噬節奏打斷一瞬。黑色漩渦晃動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頂住,無法繼續壓縮。
蕭雲諫眉頭一皺,立刻加大靈力輸出。他右手掐訣,左手拍向陣盤,九根石柱同時爆發出更強光芒。噬靈陣重新穩定,吸力再度增強,甚至超過了之前。
沈知律的身體劇烈顫抖,嘴角不斷湧出血沫。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隻能靠本能維持最後一絲清醒。銀戒的紅光被壓製下去,但仍沒有熄滅,像是一顆不肯熄滅的心臟,在她指間微弱跳動。
蕭雲諫盯著她,聲音低沉:“你還想掙紮?你已經耗儘了所有力量,精血流失過半,神識瀕臨潰散。你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憑什麼對抗噬靈陣?”
沈知律沒有回答。她隻是抬起左手,把銀戒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鮮血順著她的手腕流下,滴在戒麵中央的凹槽裡。那裡原本有一道細微裂痕,此刻正緩緩張開,像是某種封印正在鬆動。
蕭雲諫瞳孔一縮。
他第一次看到這枚戒指出現這種變化。
“你到底……藏了什麼?”他聲音裡多了幾分不確定。
沈知律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你說……陣母血脈是你們的祭品,是你們控製規則的工具。”她喘了口氣,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可你忘了……真正的陣母,從來不是靠血脈活著的。”
她用力按下銀戒。
哢——
一聲輕響,戒麵完全打開,裡麵露出一枚極小的血色晶體,正隨著她的心跳頻率閃爍。晶體表麵刻著無人能識的符號,像是遠古時期留下的契約印記。
紅光瞬間暴漲,以她為中心炸開一圈衝擊波。九根石柱劇烈搖晃,火焰忽明忽暗。噬靈陣的漩渦出現了一道裂縫,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內部撕開了口子。
蕭雲諫迅速後退兩步,雙手快速結印,試圖穩住陣法。但他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凝重神色。
他知道,這個陣法不該有這樣的反應。
吞噬過程不應該被打斷。
可現在,沈知律的身體雖然還在被抽取精血,但她的心跳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每一次跳動,銀戒中的紅光就更亮一分,像是在積蓄某種無法估量的力量。
“不可能……”他喃喃道,“逆律之痕隻是短暫改寫規則,它不能對抗噬靈陣這種法則級禁術。”
沈知律緩緩睜開眼。
她的眼白已經布滿血絲,瞳孔卻異常清明。
她看著蕭雲諫,一字一句地說:“你說的對。逆律之痕,確實隻能維持一瞬間。”
她頓了頓,嘴角滲出血,卻笑得更狠。
“但它能喚醒的東西……不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