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風波
下課鈴的餘音還在教學樓的走廊裡打轉,白迅攥著衣角,腳步放得極輕地往廁所走。瓷磚地麵被窗外斜進來的陽光照得發亮,卻照不進他眼底的局促——他總怕撞上那幾個總圍著他的身影,可偏巧,剛從廁所隔間出來,洗手池前的陰影裡就堵著人。
帶頭的黃毛晃了晃手腕上的塑料串珠,嘴角勾著惡笑,伸手就推了白迅一把。白迅沒站穩,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磚牆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喲,這不是沒人要的小可憐嗎?”黃毛身邊的瘦高個湊上來,聲音又尖又細,“聽說你媽生了你就嫌棄你?也是,誰願意要個災星,說不定你爸就是被你克成那樣的的。”
汙言穢語像淬了冰的針,一根接一根紮進白迅心裡。他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胸口裡像揣著團燒得發疼的火,手控製不住地發抖。他想反駁,可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死死盯著地麵,眼眶悄悄紅了。
黃毛見他不說話,更來了勁,擼起袖子就要動手:“怎麼?不服氣?今天讓你知道……”
“知道什麼?”
冷不丁的聲音從走廊儘頭傳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卻裹著股不容置疑的硬氣。陳義繁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麵包,顯然是剛從教室跑過來——他聽同學說有人堵白迅,心裡一緊,連麵包袋都沒來得及扔就往這邊衝。
他快步走到白迅身邊,伸手把人往自己身後護了護,目光像淬了冰似的掃過那幾個混混:“動他一下試試?”
黃毛被他的氣勢逼得退了半步,又很快硬撐著回嘴:“關你屁事!這是我們跟這災星的事,他就是個沒人要的牲畜……”
“啪”的一聲,陳義繁手裡的麵包袋摔在地上。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神裡的寒意幾乎要溢出來:“地溝油喂大的死耗子,也配點評人類?”
話音剛落,黃毛就惱羞成怒地揮拳衝了過來。陳義繁側身躲開,反手攥住對方的手腕,借力一擰,隻聽“哢”的一聲輕響,黃毛疼得慘叫起來。沒等其他人反應,陳義繁已經撲了上去,一把揪住黃毛的衣領,將人狠狠按在地上。
拳頭帶著風聲落下,每一下都砸在黃毛的臉上、身上。陳義繁像是紅了眼,眼裡隻有對白迅的護犢和對這些惡語的怒火,嘴裡還咬著牙:“讓你說他!讓你再說一句!”
白迅在旁邊看得心都揪起來了。起初他還鬆了口氣,可看著黃毛臉上的血越來越多,聽著對方的慘叫聲越來越弱,他突然慌了——再這麼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他連忙衝上去,伸手抱住陳義繁的胳膊,聲音帶著哭腔:“義繁!彆打了!算了!出人命就麻煩了!”
陳義繁的胳膊被抱住,動作頓了頓,可眼裡的火氣還沒消,反手又往黃毛身上砸了一拳。直到走廊那頭傳來校主任急促的腳步聲和嗬斥聲,他才稍稍收斂,可校主任衝上來拉他時,他還是掙脫開,抬起腳,狠狠踹在黃毛的腰上,那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黃毛疼得蜷縮成一團,像隻斷了腿的蝦。
校主任好不容易把陳義繁拉開,又讓人去扶黃毛。黃毛被打得鼻青臉腫,額角淌著血,連站都站不起來,最後是兩個同學架著他的胳膊,半拖半抬地往醫務室送。剩下的那幾個混混早就嚇破了膽,趁著混亂,頭也不回地往樓梯口跑,連影子都沒了。
陳義繁站在原地,胸口還在劇烈起伏。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手擦了擦嘴角——剛才混戰中被黃毛撓到了,滲了點血漬。他不在意地抹了把,轉而看向身邊的白迅,眼神瞬間軟了下來,伸手輕輕碰了碰白迅的臉頰:“你沒事吧?他們沒碰你吧?”
白迅搖了搖頭,眼淚卻沒忍住,掉了下來。他看著陳義繁衣角沾著的灰塵和地上的血跡,又看著對方眼底的紅血絲,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小聲說:“我沒事……你也彆受傷了。”
陳義繁笑了笑,伸手把他攬進懷裡,聲音放得很輕:“我沒事,誰敢傷你,我就跟誰拚命。”
走廊裡的陽光依舊明亮,落在兩人身上,把剛才的戾氣都衝淡了些。隻有地上那灘沒吃完的麵包,和瓷磚上未乾的血跡,還留著剛才那場風波的痕跡。
辦公室的對峙與守護
校主任的辦公室裡,空氣像凝了層冰。老式吊扇在天花板上慢悠悠轉著,扇葉攪動著悶熱的氣息,卻吹不散屋裡的緊張。白迅攥著衣角站在角落,頭垂得更低了,眼角的餘光能瞥見陳義繁站在他身前,像道堅實的屏障,後背挺得筆直。
校主任把保溫杯重重放在桌上,杯底與桌麵碰撞的聲響讓白迅下意識縮了縮肩膀。“陳義繁!你看看你乾的好事!”主任指著他,聲音裡滿是怒火,“把人打成那樣,要是家長鬨到學校來,你擔得起責任嗎?”
陳義繁沒低頭,反而抬了抬下巴,語氣沒半分服軟:“是他們先堵白迅,還說他壞話的。”他頓了頓,想起那些“災星”“沒人要”的字眼,眼神又冷了幾分,“他們先動手,我隻是還手。”
“還手?”主任氣得手指都在抖,“把人打得站不起來,這叫還手?你這是蓄意傷人!”他說著,目光轉向角落裡的白迅,語氣緩和了些,“白迅,你說,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陳義繁先挑的事?”
白迅猛地抬起頭,眼裡還帶著未消的紅。他看著校主任,又看了看身前的陳義繁——陳義繁也在看他,眼神裡沒彆的,隻有“彆擔心”的安撫。白迅咬了咬下唇,小聲卻堅定地說:“不是的主任……是他們先推我,還罵我,然後才動手的。義繁是為了護我,才跟他們打的。”
陳義繁聽見這話,嘴角悄悄勾了勾,側過頭,伸手輕輕拍了拍白迅的肩膀,像是在誇他勇敢。
校主任皺著眉,顯然沒料到白迅會這麼說。他沉默了幾秒,拿起桌上的登記表,翻了兩頁,又看向陳義繁:“就算是他們先動手,你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這樣,你寫份檢討,明天當著全校的麵念,再跟被打的同學道歉。”
“我不道歉。”陳義繁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沒做錯,要道歉也是他們先跟白迅道歉。”
“你!”主任被他頂得說不出話,手指著門口,“你這態度,是想被記過嗎?”
白迅聽見“記過”兩個字,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知道記過對陳義繁影響多大,連忙拉了拉陳義繁的衣角,小聲勸:“義繁,算了……檢討我跟你一起寫,道歉的話……”
“不用。”陳義繁打斷他,轉頭看向校主任,語氣軟了些,卻依舊堅定,“檢討我可以寫,但道歉不行。他們罵白迅的那些話,比打他還疼,憑什麼讓我道歉?”他頓了頓,補充道,“要是一定要有人道歉,讓他們先跟白迅說對不起。不然,記過我也認。”
辦公室裡又安靜下來,隻有吊扇轉動的聲音。校主任看著陳義繁眼底的執拗,又看了看白迅緊張得攥緊衣角的模樣,歎了口氣,拿起保溫杯喝了口茶,最終鬆了口:“行,道歉的事我再跟對方家長溝通。但檢討必須寫,而且要深刻。這事兒我先壓下來,要是對方家長不依不饒,你們倆都得跟我去一趟。”
陳義繁點了點頭,拉著白迅的手往門口走。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看了校主任一眼,輕聲說:“謝謝主任。但要是他們還找白迅麻煩,我還是會護著他。”
走出辦公室,走廊裡的風比屋裡涼快些。陳義繁鬆開白迅的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笑著說:“彆擔心,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