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光陰像被曬化的糖,黏糊糊地纏在指尖,沒等陳義繁把“護著他”這三個字在心裡盤出紋路,危險的潮聲就漫過了堤岸——而這潮水的先聲,其實早埋在了月初的月考裡。
那天考場的吊扇吱呀轉著,卷著粉筆灰的風裹著夏末的餘熱撲在卷紙上,白迅捏著筆的手卻在抖。他前桌的男生故意把椅子往後抵,桌腿磨著地磚的刺啦聲紮得人耳朵疼,末了還回頭往他卷紙上灑了半瓶墨水,藍黑色的漬在白紙上洇開,像攤開的爛瘡。白迅攥著筆杆的指節泛白,眼眶紅得要滴出血,卻隻敢把卷紙往桌角挪了挪——陳義繁坐在斜後方,指節早攥得發白,骨節泛著冷硬的青。
那男生見白迅不敢反抗,得寸進尺地用鉛筆尖戳白迅的後頸,涼絲絲的疼讓白迅猛地一顫,鉛筆芯斷在衣領裡。陳義繁的神經“嗡”地繃緊,沒等監考老師反應,他已經“哐當”一聲踹開椅子,金屬椅腿與地磚碰撞的脆響震得考場瞬間安靜。他兩步跨到那男生桌前,手臂肌肉繃得發緊,一把攥住對方後頸,力道大得幾乎要嵌進皮肉裡,直接將人按在桌麵上——試卷、鉛筆、橡皮嘩啦啦散了一地,桌角的水杯晃了晃,半杯水潑在男生校服背上。“你再碰他一下試試?”陳義繁的聲音壓著淬冰的狠意,拇指抵著對方後脊,隻要稍一用力就能讓對方吃痛彎腰。
那男生掙了掙,肩膀使勁往後頂卻紋絲不動,臉憋得通紅,臟話從牙縫裡擠出來:“你他媽少管閒事!”說著就抬手要去掰陳義繁的手腕,陳義繁眼疾手快,左手順勢扣住他的小臂,稍一擰轉,男生立刻疼得悶哼一聲,胳膊被迫彎成不自然的角度。“要麼現在滾去監考老師那裡認錯,要麼我讓你連筆都拿不起來。”陳義繁俯身,聲音壓得更低,眼神冷得像淬了霜,另一隻手還保持著按在對方後頸的姿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監考老師慌忙跑過來拉他的胳膊:“同學彆衝動!”陳義繁卻沒鬆勁,直到那男生梗著脖子撂下句“你等著報複”,他才猛地鬆開手,男生踉蹌著坐回椅子,捂著胳膊惡狠狠地瞪他。陳義繁拍了拍掌心的薄灰,回頭對上白迅驚惶又茫然的眼神,喉結滾了滾,沒說話,隻是彎腰幫白迅撿了散落在地上的筆。
考完試白迅蹲在走廊角落擦書包上的鞋印——是那男生臨走時狠狠踹上去的,鞋印清晰地印在淺灰色書包上,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發頂,像覆了層薄而冷的霜。陳義繁走過去把自己的紙巾塞給他,指尖碰到白迅凍得冰涼的手腕,聽見他小聲說:“他們總這樣……”風裡飄著遠處操場的喧鬨,陳義繁看著他睫毛上沾的粉筆灰,忽然在心裡跟小桃說:“下次,我不會再讓他一個人了。”
這念頭像顆種子,剛在心裡紮了根,危險就踩著月考的餘波撞了過來。拿成績單的那天,夏蟬把最後一點力氣都喊進了熱風裡,白迅攥著校服衣角拐進教學樓後的窄巷時,陰影裡突然撞出幾個吊兒郎當的身影——正是月考時被陳義繁懟過的那夥人,為首的正是被他按在桌上的男生,身邊跟著三個同伴,有人叼著煙頭,有人揣著拳頭,堵得窄巷幾乎沒了空隙。“聽說你最近有人護著?”為首的男生把煙頭往地上一碾,火星濺起又熄滅,焦糊味混著惡意撲過來,他伸手就去拽白迅的衣領,“今天倒要看看,你那護花使者還能不能救你!”
白迅嚇得往後縮,卻被另一個男生從身後扣住胳膊,動彈不得。陳義繁早藏在牆根的冬青叢後,指尖捏著係統提示的“劇情節點”,見狀立刻抄起腳邊一塊半大的石子(沒真用力,隻是威懾),猛地跳出來大喝一聲:“放開他!”石子“咚”地砸在旁邊的牆麵上,碎成小塊。那夥人愣了一下,轉頭見隻有陳義繁一個,頓時笑了:“就你一個?今天連你一起收拾!”為首的男生揮拳就朝陳義繁臉上打去,陳義繁側身躲開,同時抬腳踹在對方膝蓋上,男生吃痛彎腰,他順勢伸手扣住對方胳膊,往身後一擰,將人按在牆上。
另外兩個男生見狀撲上來,陳義繁左腳踩住被按在牆上的人,騰出右手格擋,一拳砸在其中一個人的肩膀上,打得對方踉蹌後退。“宿主大大!篡改劇情會觸發懲罰升溫!”係統小桃的聲音在耳邊急喊,可陳義繁沒顧上,隻是牢牢把白迅護在身後,後背結結實實地撞上巷壁的磚石——下一秒,掌心驟然傳來鑽心的灼痛,像是有團滾燙的鐵水順著血管往四肢漫,比上次更狠的燙意瞬間裹住了他的右手,皮膚明明看著和平時沒兩樣,可那劇痛卻精準地紮進每一寸肌理,連指節都控製不住地發顫。
“宿主大大!燙傷溫度翻倍了!你的手……”小桃的聲音帶著哭腔,陳義繁卻咬著牙沒鬆手,按在男生胳膊上的力道絲毫不減,即便右手疼得快要抽筋,也隻是額角滲出冷汗,死死咬著下唇把痛呼咽回去。“滾。”他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眼神掃過剩下的兩個人,“再不走,我現在就喊教導主任過來。”那夥人見他動真格,又忌憚教導主任,罵罵咧咧地扶著被擰了胳膊的男生,撂下句“這事沒完”,慌忙溜了。
巷子裡的惡意散去,白迅立刻掙脫開剛才被攥住的胳膊,快步走過來,眼眶還是紅的,伸手就要去拉陳義繁的右手:“你沒事吧?剛才他們拳頭都快打到你了!你的手沒被碰到吧?”陳義繁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回右手,下意識往身後藏,左手飛快地按住右手手腕,指尖用力到泛白,硬生生壓下那股快要炸開的灼痛。他扯出個勉強的笑,語氣儘量輕鬆:“沒事沒事,我反應快著呢,一點沒碰到。”
可額角的冷汗已經順著下頜線砸在地上,視線也開始發花——灼痛已經順著右手攀到胳膊,連胳膊肘都麻得失去知覺,呼吸時胸口都牽扯著疼,眼前的白迅、巷口的陽光、牆皮上的裂紋,忽然都揉成了模糊的色塊。白迅看著他臉色蒼白得嚇人,眉頭擰得緊緊的:“你怎麼臉色這麼差?是不是剛才打架累著了?還是哪裡不舒服?”說著就要伸手去碰他的額頭,想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陳義繁想躲開,可身體卻像灌了鉛,腳下一個踉蹌,他慌忙用左手撐住旁邊的牆,右手藏在身後不敢動,哪怕隻是輕微晃動,都像是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紮。“我沒事……就是有點暈,歇會兒就好。”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像堵著燒紅的炭,話音未落,那股劇痛突然席卷全身,他再也撐不住,身體重重往前栽下去。
“陳義繁!”白迅驚呼一聲,連忙伸手去扶,卻隻抓住他的左臂。陳義繁倒在他懷裡時,右手還死死蜷著貼在身側,哪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都沒讓白迅發現那隻“看不見卻劇痛無比”的手。白迅抱著他滾燙的身體,看著他蹙緊的眉頭和額上未乾的冷汗,慌得聲音都發顫,隻能一邊喊著他的名字,一邊費力地扶著他往校門口走,心裡滿是焦急和不解——他明明看著陳義繁沒受傷,怎麼會突然暈倒?
無跡的灼痛
陳義繁是被一陣尖銳的灼痛刺醒的。
眼皮重得像粘了膠,他費力掀開一條縫,映入眼簾的是校醫室斑駁的白牆,鼻尖縈繞著消毒水和薄荷混合的淡味。右手還藏在校服袖子裡,哪怕一動不動,那股滾燙的痛感也沒減弱半分,像是有團火在皮肉底下燒,連帶著整條胳膊都麻脹得厲害。
“你終於醒了!”旁邊傳來白迅帶著哭腔的聲音,陳義繁轉頭,看見少年眼眶通紅,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手裡攥著個沒擰開的礦泉水瓶,顯然是守了他不短時間。
“我沒事。”陳義繁下意識想撐著坐起來,剛動了下右手,劇痛瞬間竄上頭頂,他猛地僵住,忙換成左手撐著床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強裝鎮定地揉了揉太陽穴,扯出個隨意的笑,“可能是剛才打架有點急,低血糖犯了。”
白迅卻沒輕易相信,皺著眉湊過來,眼神裡滿是擔憂:“真的嗎?你剛才臉色白得嚇人,還冒了好多汗。是不是哪裡被他們打疼了?我看看。”說著就要去掀他的校服袖子,尤其是右手那邊——剛才陳義繁縮手的動作,他記在了心裡。
陳義繁的心臟猛地一緊,連忙用左手按住右手袖口,順勢往旁邊挪了挪,故意岔開話題:“真沒有,校醫沒說什麼吧?對了,成績單你拿了嗎?彆耽誤了正事。”他的聲音聽著還算平穩,可額角已經悄悄滲出了細汗,右手掌心裡的灼痛像是要衝破皮膚,他隻能死死蜷著手指,把痛感咬碎咽進喉嚨裡。
這時,係統小桃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裡炸開:“宿主大大!我剛查了劇情節點,你還有14次危險沒度過!而且下次危險也很快就來臨了,說不定就在這幾天!”
陳義繁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我怕你撐不住啊!”小桃的聲音滿是焦慮,帶著快要哭出來的哽咽,“這次隻是翻倍燙傷就差點暈過去,下次的懲罰說不定更重,我們還是放棄吧,彆再冒險了!”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裡沉聲道:“不行,不能放棄。白迅還沒徹底安全。”語氣沒有半分猶豫,哪怕右手的灼痛還在肆意蔓延。
白迅被他剛才的岔開話題問得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沒敢去拿,先送你過來了。”他還是盯著陳義繁的右手,“可你的手……剛才你一直藏著它。”
“嗨,剛才攥石子太用力,有點酸而已。”陳義繁笑著晃了晃左手,又故意把右手往身後藏了藏,掙紮著就要下床,“走了走了,我陪你去拿成績單,順便送你回家,免得那夥人又回來找事。”
剛落地,右腿就有些發軟,灼痛順著右手蔓延到胸口,讓他呼吸一滯,差點栽倒。白迅連忙扶住他的胳膊:“你慢點!”
“沒事沒事,站穩了。”陳義繁穩住身形,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痛感。小桃的話還在耳邊盤旋,14次危險,他不是不怕,但一想到白迅之前蹲在走廊擦書包時的落寞模樣,所有的退縮都煙消雲散。他知道自己不能露餡——白迅本來就容易擔心,要是知道他因為保護自己受了這種看不見的罪,隻會更自責。
兩人走出校醫室時,夕陽已經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風裡帶著傍晚的涼意。白迅走在他身邊,時不時側頭看他,眼神裡的擔憂絲毫未減:“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我自己去拿就行,不會有事的。”
“那可不行。”陳義繁拍了拍他的肩膀,左手用力按著右手手腕,確保袖子不會滑落,“說好了護著你,就不能食言。”他的笑容看著燦爛,可隻有自己知道,右手的灼痛已經快讓他失去知覺,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鐵板上。小桃還在小聲念叨著“宿主大大真的太冒險了”,他卻直接切斷了短暫的溝通,目光警惕地掃過路邊的拐角——剛才那夥人的狠勁還在眼前,他必須時刻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