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頭,晚上依舊把門關上了。
陳玄策怕吵到她,特意洗漱完才來,卻見大門緊閉,招來侍女問話。
秋月小聲道:“夫人前段時間受驚了,睡得淺,將軍……”
她說得委婉。
陳玄策無奈:“算了,我回書房睡去。”
……
汪映葭這些時日不敢再生事,隻每日雷打不動地去陳屹川院子裡看看。
原先陳屹川對她還有幾分怨言,故意瞥過頭不理她。
但汪映葭對他可謂是有求必應,這孩子不過兩日,便忘記之前的事情,歡喜叫她葭姨。
汪映葭心中總算鬆了口氣。
又不免暗自得意。
這孩子像沈知韞,蠢笨懦弱。
見陳屹川情況好了,她也放心了,生怕留下什麼病根,回京後叫老夫人怪罪。
她陪陳屹川玩樂,幾日之後覺得奇怪,不著痕跡地打探沈知韞的動靜。
難不成她真如此狠心,兒子這般,她還能無動於衷?
打探消息,卻得知沈知韞每日輕裝出行,早出晚歸,去城中犄角旮旯的舊巷子裡見那些平民賤奴,替他們送去撫恤銀錢。
汪映葭聽得消息時,正在銅鏡前描眉。
她輕慢地笑了。
混跡在賤民中討得好名聲又如何?
玄策父子倆的歡心才最重要。
合該她做那個體體麵麵的將軍夫人才是。
突然。
鏡中女子臉色變得狠厲。
嚇得身後暗中偷窺的蘭香猛然打了一個激靈。
險些手抖,扯痛她的頭發。
汪映葭心中生怨,沈知韞能如此風光,還不是因她有個好父親,有個好兄長,更是入府便懷下子嗣,一舉得男。
可憐夫君去世,也沒給她留下一兒半女。
若非如此,她何必要為後路不擇手段?
李大虎從小便好鬥,常常衝在最前頭,打得滿身是傷回家,被爹娘劈頭蓋臉一通臭罵。
從軍後,他也是衝在最前頭的那一批。
可如今,李父李母見他回家,老眼渾濁,抱著他哭了半天。
“娘瞧瞧,哪傷到了?”
“快快坐,彆傻站著。”
李大虎嘿嘿一笑,拿出特意買的豬肉,得意地搖了搖:
“哪有什麼傷,就是破了點口子,瞧我帶回什麼?”
“還有!將軍夫人親自賞我二十兩銀子,這錢給你們,建個氣派的房子,叫鄉親都羨慕羨慕!”
“長本事了……”
李母見他這麼有能耐,欣慰異常,又偷偷抹了把眼淚。
“你活著回來就好,”李父壓低聲音,手指著隔壁,“林毅沒了,你最近可彆老出現在他爹娘麵前,記得不?”
李大虎應了一聲。
一起當兵打仗,他回來了,可總有人回不來,他麵對同袍的父母,心裡也難受。
李母一邊收拾他的東西,一邊為鄰居心酸:“他們家就那麼一個兒子,現在沒了該怎麼辦呦?”
“雖還有個小女兒,可兩口子都一把年紀了,還指望著兒子……”
說到這,因李大虎回來的興奮淡下去不少。
二三十年的老鄰居了,她們成親時便認識,那家孩子從小跟著大虎玩,指哪打哪,她也是從小看到大。
隔壁剛停了不久的哭聲又響起來。
悲戚淒慘,叫人聞之不忍。
李大虎不語,猶豫幾番,對他爹娘說道:“反正我還能掙銀子,林嬸他們卻不一樣,我拿一半賞錢給他們,就說是替林毅拿回來的撫恤行不?”
李母下意識看向那幾個銀錠子。
這些錢,可是她原先不吃不喝苦乾十年都不一定能攢下。
她狠心瞥過頭去:
“怎麼不行,快過去!”
“他們也是良善人,日後有個念頭也好。”
突然,外頭一片喧嘩。
三人紛紛探頭看過去:“這是怎麼了?”
李大虎速度快,大步流星往院外探頭,瞬間瞪大了眼睛:“夫、夫人?”
沈知韞帶著人過來,特意給朔風城內的傷亡將士頒發撫恤。
林毅的爹娘收到實打實的銀錢,泣不成聲。
喪子之痛,並非一些銀子能彌補的。
但這筆銀子可以極大改善生活,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筆極大的欣慰。
“多謝貴人……”
說著,他們要跪下行禮。
卻見眼前渾身氣質不凡,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女子上前拉住他們的胳膊,使了勁兒,不讓他們行禮:“我今日過來,並非要看你們下跪。”
“兩位老人家培養出林千戶這般優秀的兒郎,是朝廷對不起你們。”
沈知韞這話說得真心實意。
她在城牆觀戰,看到的一幕幕比他們知道的更慘烈。
將士們都是好男兒,是一家的頂梁柱。
權勢太過殘酷,要他們喪了命。
聞言,林父、林母老淚縱橫。
他們如今唯一的小女兒不過十四歲,紅著眼攙扶著爹娘。
原先還有個大哥撐著門楣,前幾年從了軍,當上百戶之後,也算是在村裡風光一時,如今卻……
林母收了錢,每每看到便是心痛不已。
這是她兒子的換命錢啊!
她恨不得不要!
可家中還需銀錢度日,不得不收。
她想得遠,這錢能用一時,可日後呢?
女兒沒有哥哥撐腰,若是日後嫁人,無依無靠,他們老兩口人微言輕,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