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此時的街道像一條風平浪靜的河流,綿延在濃密的樹影裡,隻有那些因風沙沙作響的樹葉,似在回憶著白天的熱鬨和繁華。
在一棟八十年代的舊樓裡,楊軒就這麼坐在窗戶邊看著那條他每天經過的街道。煙已經抽到第三支了,戒煙多年的楊軒被嗓子裡的煙的嗆的想流淚。看了看煙灰缸裡那些散發著餘溫的煙頭,他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楊軒在此時此刻把煙看成了時間,他假設時間是一支煙,那麼他不清楚自己還能燃多久,但無論如何,到頭來終究會熄滅。
楊軒是失眠了,每個人都有失眠的時候,不是不想睡,而是有太多的糾纏,太多的放不下。雖然從醫學角度來說失眠並不是一種病,但是卻讓許多失眠的人備受折磨、備受摧殘和備受煎熬。這幾個不眠的夜晚,楊軒都十分的痛苦,他感覺自己都快要窒息一般。
楊軒的手機在第三根煙抽完後拿了出來,他翻看著手機裡的通訊錄,他在猶豫要不要給自己的老同學打一個電話過去。
天上的烏雲在翻滾,早已按耐不住將被釋放的心情,地上的人們迎來的是天色變暗,陰沉壓抑,陰天,總有種失落的感覺,心情也隨之下沉。
在這樣一個天氣下楊軒一大早就坐在雨露酒吧的二樓,他的麵前放著一杯已經冷掉的卡布奇諾。楊軒的心思完全不在咖啡上,他在等待,等待著他的朋友的到來,同時他也在思考,思考這短時間內發生的事情。
上次和楊軒見麵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便裝出現在咖啡廳外。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對這一次的見麵並不太高興。
“一杯綠野仙蹤。”
中年男子似乎不喜歡喝咖啡,他連菜單都沒有看就點了一杯雞尾酒。
楊軒注意到了中年男子的不滿,中年男子在點單的時候的語氣都是帶有著濃重的火藥味。不過楊軒並不在乎這些,他知道深夜的那個電話讓眼前這位老同學趙晨生氣了,但同時他也清楚自己要說的事情是多麼的重要。
“你們的會什麼時候開完?”
楊軒的話讓趙晨眉頭緊蹙,他知道楊軒的意思。楊軒是在趕自己走。當然他明白楊軒隻是希望自己儘快的把事情查清楚。
“還是老問題,你為什麼要查許諾雨這個人?”
趙晨沒有回答楊軒的問題,他問了之前在這間酒吧裡自己問過的一個問題。原本趙晨並不抱太大希望楊軒會告訴自己,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對方居然說起了原因。
“她是風鈴集團的員工。風鈴集團你應該聽說過吧。”
對於風鈴集團的事情趙晨他知道這個全國最大的集團公司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了。具體的情況趙晨很清楚,尤其是楓葉市的雲海集團對風鈴集團的股權收購事情。當時風鈴集團的第二大股東突然放棄了所占集團的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將其轉讓給了雲海集團。再加上從其餘股東以及散戶的手裡收購的股份,雲海集團在風鈴集團的持股量一下子就高達百分之五十五,已經超過了風鈴集團原來最大股東的股份數量。
“為什麼提到風鈴集團?”
趙晨疑惑的看著楊軒,他完全不清楚楊軒的意思。
“風鈴集團土崩瓦解後出現了多起的殺人案,這些案件的受害人都曾在風鈴集團任職,甚至有的人是風鈴集團的高層。原本風鈴集團第二大股東的股權轉讓就讓人匪夷所思,再加上後來的事情,我懷疑風鈴集團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趙晨明白了楊軒的意思,他是希望通過許諾雨來調查這些殺人案,又或許楊軒根本就是在懷疑這些殺人案的某些案件和許諾雨有關。畢竟那個女孩原來也是風鈴集團的高層之一。
“你不會懷疑殺人案和雲海集團有關吧?要知道那次的事情對風鈴集團的一些人並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集團被收購後,集團內的一些人隻是換了一個工作環境而已,原本的工作內容都沒有發生變化。”
趙晨在思索了後,認為楊軒是在懷疑雲海集團的人策劃了這幾起殺人案。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有件事情你不清楚。我們在調查所有和風鈴集團有關的刑事案件時都出現了阻力。每當我們得到了一些關鍵性的線索後就被停止繼續偵破。”
楊軒的話雖然說的有條不紊而且很慢,但這還是讓趙晨吃驚不已,楊軒是想告訴他有人在暗中阻撓辦案,而且這個人了解案情的全部過程。不過趙晨並不太相信這一切,他試探性的問了一個問題。
“會不會是市局的人在偵辦這些案子?又或者是情報局的人?”
“市局的朋友告訴我他們並沒有接收這些案子,情報局要是接手的話一定會調走所有的卷宗,而且再次的發生和風鈴集團有關的案子也不會經我們的手。”
楊軒這番話打破了趙晨的幻想,看來確實有人在暗中阻撓辦案,而且這個人並不是完全阻撓,是在案情到了關鍵性的時候才出手的。也就說這個人很可能是警察局內部的人,如果不是至少和警察局內部的某些人脫不了乾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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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看這個問題的?”
楊軒沒有急於的回答趙晨的話,他開始喝那杯冷掉的卡布奇諾。趙晨也沒有急於的要得到答案,他也開始品味那杯綠野仙蹤。
“我覺得有人在下一盤大棋,要是那個人贏了那盤棋就沒我什麼事情了。要是輸了那盤棋,我這顆棋子就能派上用場了。而且那個人那麼清楚案件的發展情況,很可能就是我們警察內部的人。”
楊軒的話讓趙晨嗆了一口酒。他知道楊軒這話背後的含義,楊軒是在明確的告訴自己那個人阻撓辦案的人是個手眼通天的人,而且來自於警察局內部。
趙晨有一種衝動,此時此刻的他急於的想離開雨露酒吧。他不清楚接下來和楊軒的談話還會涉及到什麼。
“趙誌成的事情你不是不清楚,當年他在當你們楓葉市警察局局長的時候就牽扯到幾起的殺人案。”
趙晨有些坐立不安,他害怕楊軒提到趙誌成的事情。畢竟這件事情和自己有一些關聯。
趙晨和楊軒不同,楊軒是個十分正直的人,他從來不會對領導趨炎附勢,也不會刻意的去跟那個領導站在統一戰線上。也正是這一點讓楊軒在警察局裡乾了那麼多年還隻是一個刑事偵查組的組長。趙晨就不一樣了,他當年為了在警察局內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和局長趙誌成走的很近。趙誌成被捕入獄後趙晨每日惶惶恐恐。他害怕趙誌成的事情會給自己帶來影響。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沒有人去追究他和趙誌成的關係,但是每當有人提及趙誌成,趙晨就會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
而且在趙誌成出事的時候,司法局及特勤局的人多次找趙晨談話。從每一次的談話中趙晨就感覺到兩個部門的人對自己極其的不信任。
楊軒看出了趙誌成的反應,他沒有將話題停止下去。不過此時的趙晨完全聽不見楊軒在說什麼。直到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猛地站了起來,板著臉,冷若冰霜的看著正在說話楊軒。
“你?不好意思最近—”
楊軒注意到趙晨的表情後馬上停止了自己的分析,或許是忙昏了頭,楊軒這才想起自己不應該在好朋友麵前說了那麼多他忌諱的話題。趙晨沒有做過多的停留,他連楊軒的話都沒有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酒吧。
早上的陰天已經徹底的的消失,蔚藍的天空,懸著火球般的太陽,空中沒有一片雲,沒有一點風,所有的樹木都無精打采地、懶洋洋地站在那裡。
大街上幾乎看不到人,偶爾的幾個也都躲在樹蔭下或是在隱藏在高樓的影子裡。所有的人都感覺稠乎乎的空氣像凝固了一般。
楊軒似乎感覺不到炎熱,儘管已經汗流浹背,晶瑩的汗水如同雨水般不停滴落,但是他還是漫無目的的走在烈日下的街道上。
楊軒一直在思考和趙晨的談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將自己的分析完完全全的告訴趙晨。
就在一輛奔馳汽車快要撞到楊軒的時候,楊軒接到了小何的電話。由於奔馳司機嫚罵的聲音太大,楊軒斷斷續續的聽到了幾個關鍵的字眼。就在剛剛,鬱金花小區發生了一起謀殺案,一個年僅20歲的女大學生被殘忍的殺害在家裡。
鬱金香小區位於楓林市的北郊區,是楓林市有名的高檔小區。小區內,一棟棟金色的樓房被鋪滿鵝卵石的小道包圍著,走在小道上,可以一邊散步一邊欣賞那小道兩邊的鬱金香。若是迎麵吹來一陣清風,帶著泥土的芳香和鬱金香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楊軒在去的路上已經詳細的向小何了解了整個案情。原本隻是以為是個簡單的奸殺案,可是有一點關於被害人的資料讓楊軒不得不重新去審視這個案子。被害的女大學生前不久曾經在風鈴集團進行過實習。而且被害人在風鈴集團發生爆炸後就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前幾天才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楊軒來到案發現場的時候現場勘查的工作還沒有結束。血跡斑斑的張萌躺在木地板上,她頭微側著,頭發淩亂,眼睛茫然無神的望著不遠處的衣櫃。衣櫃是關著的,衣櫃下麵的一件白色百褶裙浸泡在張萌流出的血液中。
就在楊軒準備近距離去勘查張萌的時候,小何拿著一份稿件來到了他的麵前。稿件裡寫的是張萌的一段經曆,寫的有點像小說。
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肯定的是眼前這個男生想要殺了我。而且我還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他除了想要想要殺了我還要羞辱我。我的雙手在打抖,畢竟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而且剛剛被割傷的左手手臂還一直在流血,但一想到那個男生即將做的事情,我咬了咬牙,迅速的衝了上去,將冰冷的刀刃刺入了他的腹中。我看見他痛苦的捂著肚子,血液漫開,染紅了他那雙細長的手。
我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就在剛剛,我看見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倒在了血泊中,她那種眼神我至今無法忘記。或許是因為女孩眼神的緣故,我放慢了我的腳步,我甚至都沒有感覺到自己身後的那個人的出現。就在我轉過身後,我突然的感覺到肚子一片清涼,緊接著是陣陣腹痛。我回過神來,猛地推開了麵前的那個女孩,她慢慢的後退,一直退到了牆角,雙手沾滿了我的鮮血瑟瑟發抖。我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下麵,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在了我的肚子上,這把匕首比我殺那個男生的要短小,但是卻更加的鋒利。我試圖用我的雙手捂住傷口,可是血液不一會就浸濕了我的雙手。伴隨著痛苦,我的眼前全是家人的身影,內心裡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希望此時此刻自己的姐姐能陪在自己的身邊。在我昏厥的前一刻,我模糊的看見了一個喜歡我的男生突然的出現在女孩的麵前,他憤怒的毆打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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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軒一時半會弄不清楚張萌到底在寫一些什麼,他索性不去分析裡麵的內容而是找到了在場的法醫。
“死者眼瞼內有明顯的出血點,而且口唇、指甲青紫,口腔有明顯的損傷,窒息現象很明顯。”
“致死原因不是鈍器所傷?”
聽著法醫的回報楊軒變動眉頭緊蹙,從案發現場來看凶手明明是遭受到鈍器重擊才死亡的,如果是窒息的話,隻能說明凶手很狡猾,想乾擾辦案人員的視線。
“不是,雖然死者有明顯的顱骨骨折,但窒息才是真正的死因。”
聽完法醫的話楊軒停陷入了沉思,就在法醫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等一下,死者身上有沒有一道或者更多的刀疤?類似於水果刀造成的,已經縫合的。”
“刀疤?有,在死者的腹部和左手臂處。”
聽到楊軒的話法醫很是驚訝,他不清楚楊軒為什麼沒有去看死者的身體就知道死者身上的兩處傷痕。
當下午的斜陽透過掛在窗上的百葉窗,懶懶得照在辦公桌上時,坐在辦公桌前的楊軒從口袋裡掏出煙和打火機。楊軒用三個手指從煙盒中“掐”出一支煙來,不過試了幾次才成功。接著楊軒慢悠悠把打火機撥出跳動的火苗,然後點燃一支長長的細細的煙。楊軒坐在那兒很悠閒的樣子,而且吸得津津有味,時而深深地吸上一口,再把嘴唇向上一卷,吐出一個個漂亮的煙圈兒,那些煙圈兒打著旋兒緩緩上升。看著楊軒的動作,沒人會相信楊軒是個已經戒煙多年的人。不過楊軒也隻是吸了幾口煙,然後就任憑著它在自己兩根粗糙的指間燃燒。
楊軒滿腦子裡都是今天在案發現場所看到和聽到的一切。就今天和法醫的對話來看,張萌所寫的這一切並不是杜撰出來的小說,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楊軒沒有注意到煙已經快要燒到底部了,他的思緒被一陣疼痛打亂。楊軒甩掉了煙頭,煙頭把辦公桌上的一張紙燒了個大洞。
就在楊軒一籌莫展的時候,小何一臉疲憊的出現在楊軒的辦公室裡。楊軒的注意力完全在張萌所寫的東西上麵以至於他都沒有發現小何身後還有一個女生。
這個女生年紀在二十歲出頭左右,一頭黑色的中長發,隨意的披在肩上,微微傾斜的劉海適中的剛好從眼皮上劃過,長長的睫毛及水靈靈的眼睛仿佛會說話,小巧的鼻子高度適中,粉色的小臉,櫻桃般的嘴唇讓人好想咬上一口。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沒有任何的飾品的裝飾,但穿在身上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平凡。
女生進來後也沒有去看楊軒,而是徑直走到了辦公室的沙發前,她走路的時候用力的踩著地上的瓷磚,“噠噠噠”的聲響讓楊軒回過神並且看了過來。
“我以為楊組長不願意見我呢。”
女生的聲音很好聽,像黃鶯在唱歌一般。
聽到女生的話楊軒有些不好意思,他站了起來給女生倒了一杯熱水。
“看來你已經認識我了,我想你是張萌的姐姐張雨欣吧?”
女生沒有回答楊軒的話,她有些粗魯的接過楊軒手中的水杯,算是默認了楊軒的話。
“如果你是要來了解案情的話我隻能說抱歉了。”
楊軒見張雨欣還是沒有答話就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你想儘快破案,我希望我可以問一下你幾個關於你妹妹的問題。”
這一次張雨欣沒有選擇沉默,她冷若冰霜的看著楊軒,然後站了起來向辦公室外麵走去。在她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她背對著楊軒說了句話。
“我看你是想問我妹妹失蹤那段時間的事情吧。不過對於這件事我也隻能說抱歉了。”
在一旁的小何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正準備嗬斥張雨欣的時候發現她已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辦公室,而且楊軒在這個時候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插嘴。
看著張雨欣遠去的背影,楊軒想到了許諾雨。這兩個有著極其相似的地方。
張萌被殺後的第三天楊軒再一次的見到了張雨欣。張雨欣一個人出現在張萌家樓下,她一直盯著張萌家的窗戶看著。楊軒知道張雨欣除了是在讀研究生外還是一個私家偵探。在偵探圈子裡小有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