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明在戲台上一坐就是半個時辰,身邊的燭火一根根熄滅,等到最後一根蠟燭也沒有了亮光,無月明才緩過神來,從懷裡摸出兩樣東西,一個玉佩和一把不涼刀。
他掂了掂手裡的東西,把玉佩重新塞回懷裡,將不涼刀捏在手裡,將一小股靈氣注進了不涼刀裡,精致的小刀從他手裡飛了起來,轉了幾個圈兒後便化作流光飛了出去。
不消片刻,一束滔天的金光直直地砸在了戲語樓的院子裡。一道身形魁梧卻不修邊幅的人影走了出來。
“你可知我孫兒剛死?”
那人很是暴躁,蒼老的聲音如雷貫耳。
無月明卻毫無在乎,懶散地坐在戲台上,似是金光太刺眼,他灰色的眼眸半眯著,慢悠悠地點了點頭。
“那你還敢喚我來這裡?你倒是膽子不小。”黎滿堂大踏步走向無月明,步步生威。
無月明根本不在意,依舊淡淡地說道:“我有事要你幫忙。”
黎滿堂很快就走到了戲台前,而坐在高高戲台上的無月明卻沒有動彈的意思,黎滿堂要稍仰著頭才能看清楚無月明。
“你叫我來做什麼。”
“我要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何地?”
“去了就知道。”
“做何事?”
“去了就知道。”
“你他媽的……”暴躁的黎滿堂哪受得了這氣,一拳頭就捶了出去。
無月明從戲台上翻身而起,跳到了黎滿堂身後,躲過了這一拳,回過頭來冷冷得看著黎滿堂,“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我說了我孫兒剛死!”黎滿堂更是怒不可遏,無月明這個小輩仗著孟還鄉的麵子竟敢如此對他,他怎能不怒?
“我知道你孫兒剛死。”
“你知道你還敢叫我過來,你當真是沒死過?”黎滿堂又是一拳襲向無月明的麵門。
“你孫子死的時候我在那裡,但是你在哪裡?”無月明毫不躲閃,直視著黎滿堂的眼睛。
虎虎生威的拳頭在無月明鼻尖前幾寸停了下來。
“你那時候不在乎你孫子的死活,現在倒是在意上了,你早乾嘛去了?”
“我……”黎滿堂被無月明擠兌得說不出話來。
“看似殺伐果斷,實則優柔寡斷,你活了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有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廢物過?”無月明咄咄逼人,他實在是覺得眼前這人比不上孟還鄉,且不談孟還鄉到底是惡是善,至少他行事果決,說到做到,敢做敢當。
“你……”黎滿堂這幾個月來連受重創,心氣大挫,銳氣早已不見當年。
“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可就先走了。”無月明不耐煩地說著,扭頭就要走。
“能否再等幾日,待我將孫兒安葬之後再行動身?”
無月明瞥了黎滿堂一眼,扭頭就走。
“再拖幾天,你孫子就白死了。”
黎滿堂看著無月明一步步走出了戲語樓,既沒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回頭的意思,心中雖然對無月明要去做什麼事充滿了疑慮,但猶豫了片刻還是跟在無月明身後走出了戲語樓。
長孫雖然死了,但他還有其他的孫子孫女,隻要能留下一個來,他也就不算負了黎家先賢。
無月明帶著黎滿堂直奔北石林,隨即在北石林的石柱上挨個摸過去。
跟在他身後的黎滿堂看著他這摸摸那碰碰,過了半天也沒有其它動作,實在是憋不住了,說道:“你可是要去那紫水源頭?”
“你怎麼知道?”無月明一愣,回過頭來。
“這北石林雖說能去的地方不少,但對你有用的,應該隻有那個地方。”
無月明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過來吧。”黎滿堂帶著無月明兜兜轉轉,來到了一個看起來和其它柱子沒什麼區彆的柱子邊,一手摸著石柱,一手伸向無月明。無月明也不客氣,握住了黎滿堂的手。
黎滿堂扶著的那個柱子出現了一圈漩渦扭曲了時空,兩人像是被擰成了麻花,鑽進了柱子裡,下一刻,二人就出現在了紫水的源頭處。
無月明剛剛落地,就看向了黎滿堂,他雖然是這裡的常客,甚至這裡已經是他的半個家,但他每次進來都像是個喝醉了酒,丟了家門鑰匙的浪子,全憑運氣,若是一不小心傳去了其它的地方,他就隻能從那裡出來,重新到北石林裡碰運氣。
黎滿堂點燃了無月明留在這裡的幾個燭台,見無月明還盯著他看,不耐煩地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趕緊說。”
“你怎麼知道哪根柱子是通向這裡的?”
“我們三個在北石林裡亂跑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黎滿堂話音剛落,就想起了他與孟還鄉、慕臨安少年時的經曆,如今孟還鄉身死,慕臨安不知禍福,一起來到華胥西苑的三個人隻剩他一個,不免悲從中來,背過身去向旁邊走了幾步,問道:“你要我跟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要你護我性命。”
“護你性命?這裡有人要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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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那為何要護你性命?”
“你隻管做就是,哪來那麼多問題。”
“你這混小子,此事一畢,莫要讓我再看到你!”
“那你得先答應我護好我性命。”無月明神情嚴肅,再次和黎滿堂確認。
“我答應了孟還鄉,就一定會做到。”
“好。”無月明點點頭,開始脫自己的衣裳。
上一刻還一本正經,這一刻就脫起了衣裳,實在是讓黎滿堂摸不清頭腦,他生怕無月明臟了自己的眼睛,將頭扭向了一邊,可是人都有好奇心,黎滿堂也不例外,他終究還是偷偷瞟了幾眼,卻瞧見無月明精壯的身子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或新或舊,就像是一棵老樹的樹皮一樣坑坑窪窪,找不出一塊好地方,看起來頗有些惡心。
無月明脫光衣裳,將長袍疊好係在脖子上之後,就徑直走入了紫水裡,一路遊到了山泉源頭下那個綁著帝江骸骨的柱子旁,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
這些屍骨被綁在石柱上成千上百年沒有被人動過,捆著它的鐵鏈卻沒有半分鬆弛,將骸骨牢牢地拴在石柱上,甚至隱隱嵌在了石頭裡,而帝江暗金色的骨頭上布滿了細密的花紋,像是文字又像是符籙,不知是原來就有還是後人所刻,化成了人形的帝江屍骨沒了頭,隻有兩手兩腳,背後那四隻翅膀倒是仍在。
清澈的山泉水澆在暗金色的骨頭上,眨眼間就變成了墨黑的紫水。
無月明將脖子上係著的長袍取下來係在腰間,綁成了一個布袋,然後雙手伸向了捆著帝江骸骨的鐵鏈,大力地扯了起來。
站在岸上的黎滿堂看到無月明光著屁股在石柱上扯來扯去,實在是不忍再看下去,大聲問道:“你好歹也是個修道的,能不能不要這麼粗暴?”
無月明沒有理會黎滿堂,前些日子剛到這山洞的時候,他就找遍了整個山洞,也不是沒有試過用法力將這骸骨摘下來,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靈氣進了骸骨就石沉大海,怎麼也沒辦法取下來,他也就不再將心思放在上麵。
鐵鏈的撞擊聲叮當作響,塵封了千年的鐵索在無月明的手裡斷成了幾段,沒了鐵鏈的束縛,無月明再無顧及,將嵌在石柱裡的帝江骸骨一根根扯了出來,用腰間的布兜裹好,重新遊回了岸上。
“這帝江骸骨雖說卻是是寶貝,可你要這帝江骸骨作甚?讓決明子再煉一件上好的法寶?隻怕是來不及了吧,大陣被毀了一半,決明子修大陣都來不及,就算是大陣修好了,華胥西苑也撐不到法寶煉好的那一天了。”黎滿堂雙手背在腰後,事不關己的看著無月明把帶回來的帝江骸骨放在地上細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