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時沉魚還活著,這事是不是就圓起來了?”長孫無用看著門外的時沉魚,雙眼放光。
“好像是這麼回事。”百裡難行也看向了茶樓外,不過她的眼神比長孫無用要好一些,她還看到了時沉魚身後,那個讓她想起來就害怕的身影。
“就說我們最開始是為了給時沉魚報仇,所以發了追殺令。現在時沉魚沒死,那這仇也沒了,追殺令自然也就沒了必要。”長孫無用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
“合理。”長孫佳辰喝乾了茶水以示讚同。
“那無月明是不是也就不用死了?”
“不一定。”
“那怎麼還能不一定呢?我現在就聯係家裡,明天那追殺令怎麼也撤了吧?”
“我怕他連一個時辰都撐不住啊。”
“嗯?什麼意思?”
“你是真看不見嗎?”
“看見什麼?”
“無月明不就在時沉魚身後嗎?”
“有嗎?”長孫無用站起身來朝外張望,終於在時沉魚身後老遠的地方,看到了緩步走過來的無月明,“哦,我看到了,他不是挺好的嗎?胳膊腿我看都在啊,你說一個時辰都撐不住是什麼意思?”
“唉。”長孫佳辰放棄了解釋,有時候他也覺得長孫無用挺沒用的。
“他背著即墨樓的追殺令,而且已經過了七天,現在這個時間出現在暗秋城裡,還有這麼多人看到他,你覺得他能活得過多久。”最後還是百裡難行給出了解釋。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長孫無用幡然醒悟,但旋即又皺起了眉頭,“那他怎麼不跑呢?他快跑啊!隻要撐到明天就沒事了。”
“就算跑也隻能是再苟活幾個時辰吧,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我覺得像無兄這樣的人多半更願意死得坦蕩一些吧。”長孫佳辰看向門外,大雨中的無月明看起來有些孤單。
“這怎麼無兄都喊上了?”對麵坐著的百裡難行很是鄙夷,長孫佳辰這話說得就好像這追殺令不是他親手頒布的一樣。
“這是男人的浪漫,百裡姑娘你不懂。”
“切,”百裡難行翻個白眼看向了長孫無用,“那你懂嗎?”
長孫無用像個傻子一樣眨了眨大眼睛,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懂的人。
“他要是能活下來,怎麼也得請他喝杯茶。”長孫佳辰摩挲著掌心的茶杯,自言自語道。
他知道即墨樓的追殺令意味著什麼,他自認能挺過第一天,如果運氣好能撐過第二天,但第三天無論如何也是堅持不住的,同為法相境的無月明能撐到第七天已經強他太多了。
“就用這個茶?”百裡難行戳了戳跟前的茶杯,烏黑的茶葉在杯底翻了個身,“你們男人的浪漫也不過如此嘛。”
“可以先用這個,好茶先欠著。”長孫佳辰神情自若,他靜心的功夫那是相當的好,根本不是百裡難行三言兩語能乾擾到的。
茶樓外的無月明一步步走近時沉魚,時沉魚也知道自己躲不開了,索性大大方方轉過身來,微笑著看著無月明。
在她身邊站著常人看不見的雁道人,隻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無月明,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他就是那個把你綁住的人?”
“正是,雁道人若是有辦法的話,能不能幫我教訓教訓他?”
“教訓他?”雁道人笑了起來,“那可不行,這人有意思的很,我都有些捉摸不透,將來說不定還有大作用,所以不僅不能教訓他,還要與他交好。”
“與他交好?”時沉魚一想到自己被活生生絞斷的雙手就來氣,她才不想搭理這個臭男人呢。
“不願意?”
“嗯。”時沉魚用鼻子哼了一聲。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又不是讓你跟他做什麼,賠個笑臉罷了。”
“嗯。”時沉魚又哼了一聲。
“你怕他再把你綁走了?”
“嗯。”時沉魚還是哼了一聲。
“嗬,我在這,還能讓他再把你帶走了?”
時沉魚心想,我上次還是當著自家門派長老的麵被帶走的呢!誰知道他這幾天被水雲客到處追殺有沒有精神不正常,把一切都怪罪到自己頭上來,非要拉自己墊背也說不準。
正在時沉魚琢磨的時候,無月明走到了她麵前兩丈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時姑娘。”
無月明麵無表情,說的話也毫無感情,身上的傷口還嗤嗤地冒著煙,時沉魚實在是猜不出這“時姑娘”三個字到底包含著怎樣的感情,她隻好對仗工整的說了句:“無公子。”
“你還活著?”無月明的第二句話如期而至。
時沉魚覺得自己好像從未摸清楚過無月明的套路,被人追殺了好幾天的無月明並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充滿戾氣,仍舊是那個綁著她還要給她撐傘的人,她那雙手好像也沒有那麼的疼了。
“怎麼,我看起來不像是個活人?倒是你,怎麼還活著?”
時沉魚的話雖刁鑽,但卻是笑著說的,比起無理的潑婦,更像是個刁蠻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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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月明咧咧嘴,在他被華胥鏡傳出來的前一刻,他分明在時沉魚臉上看到了死氣,現在時沉魚還活著,那看來這雙眼睛也不是百試百靈。
不過他出來之後也發現這雙百草霜目的另一個好處,他從前總以為能看到死氣是自己的不幸,但那其實是因為那時候站在他對麵的隻有睚眥,站在他這一邊的隻有人,他看到了死氣也就意味著自己有認識的人要死。但出來之後,對手也變成了人,那就是另一種感覺了。
試問你知道對手今天會死,你還會害怕嗎?想必是不會了。
隻是外麵的人也不是傻子,百草霜目能看到死氣不是什麼秘密,日子久了自然就有很多辦法可以躲開這種窺探,就比如水雲客臉上那團黑霧。
“是啊,還活著。”
大難不死之後見到時沉魚這種半個朋友也算得上是他鄉遇故知,無月明陰鬱的心情也稍稍有了些起色。
“無公子好寬的心。”時沉魚掩嘴笑了起來。
無月明也笑了笑,然後看向了時沉魚身邊的雁道人。
雁道人瞳孔一縮,但他那雙碧綠的眼睛對上無月明那雙灰色的眼睛之後又釋然了,沒想到無月明還有這個東西,他朝無月明點了點頭。
無月明收回了目光,他現在沒什麼功夫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孩子,隻要他不殺自己,那和自己就沒什麼關係,他看向時沉魚說道:“時姑娘,我是來……”
無月明的話戛然而止,他猛地回頭看向了身後,在他來時的巷子裡,有一個穿著紫衣裳的女人撐著一把紫傘在屍堆裡俏皮地跳來跳去,躲過了地上七歪八扭的屍體,紫色的繡花鞋濺起了一片片水花。
時沉魚看不出這女人的深淺,但看無月明這個躺在屍堆裡都能笑出來的人此刻都不笑了,這女人想來也不是她能招惹的。
“雁道人,你能幫幫他嗎?”
雁道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想到剛剛吹出去的牛現在就要被戳破了,“幫不了一點,我再修養個幾年,你不說這忙我也幫了。”
“為什麼?”
“那女人天照的,”雁道人苦笑著向後退了幾步,像是要躲起來,“還是個妖。”
時沉魚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咱們快走吧,讓那女人發現了我說不定會出大事。”雁道人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
“雁道人稍等我一下。”時沉魚提著裙邊跑了起來,三兩步跳到無月明身後,將手中的綠傘撐在了無月明的肩頭,“無公子你剛剛想說什麼?”
無月明回過神來,回頭對時沉魚說道:“哦,我想問問時姑娘有沒有做好打算。”
“什麼打算?”
“跟我道歉的打算。”
時沉魚一巴掌拍在了無月明的後脖領上,生氣的說:“你不抓緊逃跑就為了過來問我這個?一個道歉當真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有,人不是我殺的就不是我殺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多人來殺我,但一定不會是你的手筆,不過此事起因是你,你就欠我一個道歉,至於下令殺我的那個人,我若是能活下來,自然會去找他算賬。”
“你不會真是個傻子吧?”
“有人教過我,還不起的東西就不要欠,欠了就一定要還。”
“好好好,我給你道歉,滿夜穀的弟子不是你殺的,是我殺的,我不該栽贓給你,也不該在師兄弟麵前說瞎話,更不應該嘴硬,是你無公子高風亮節,小女子內心險惡了。”說罷時沉魚推了推無月明,“我歉道完了,你快跑啊!”
無月明衝著時沉魚笑了笑,扭頭向前,那個紫衣姑娘在離他十丈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紫傘下的那張臉同樣被煙霧縈繞,隻是這煙同樣是紫色的。
那女子似乎不是那麼著急,等著無月明交待遺言。
“你跑啊!你不是跑挺快嗎?還能帶著我到處跑,你現在怎麼不跑了?”時沉魚有些焦急,狠狠地推了無月明幾把。
“這次逃不了了,時姑娘你快走吧,小心一會濺你一臉血。”無月明用胳膊肘支開了時沉魚,大雨再次落在了他的肩頭,“對了,時姑娘,這世上有很多壞人也有很多好人,或許之前你遇到了很多欺負你的人,但這世上也有很多不會欺負你的人,如果你以對待壞人的方式去對待好人,那好人也會變成壞人,到頭來還是害了你自己。”
“你怎麼話這麼多了?”綠傘又撐在了無月明頭頂上。
“時姑娘你長得很漂亮,應該多對人笑笑。”無月明推開了時沉魚,抄起那把殘劍大步走向了紫衣姑娘。
還要往前追的時沉魚被虛空中伸出來的一隻手扯住衣領,拽進了虛空之中。
走到紫衣姑娘跟前的無月明也停了下來,眼前這個個頭不高的姑娘給他一種孟還鄉才有的感覺。
“我是來殺你的。”紫衣姑娘說道,聲音清脆婉轉,煞是好聽。
“我知道。”
“你和你的小情人說完遺言了?”
“她不是我的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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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人?”
“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