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怪鳥剛剛鑽進令丘山的山腹之中,那山頂上的盆地就亂成了一鍋粥,好幾百號人在山頂上戰做一團,誰也沒有固定的敵人,你砍我兩刀,我刺他幾劍,他又掉過頭去給你幾耳光,總之隻要不認識,那八成就是敵人。
這場亂戰隨著越來越多的人來到這裡而愈演愈烈,他們每個人本都是為了鳳凰血而來,可打著打著,目的就從奪寶變成了活下去。
結伴而來的百裡難行和阿南約好了要一起拿到鳳凰血,但這約定就像這世間大部分的約定一樣,和襲來的茫茫人潮打第一個照麵的時候就化為了泡影。
兩人並肩鑽進了人群,但幾招之後,兩個人就失去了對方的蹤跡,周圍不斷湧來的人似乎都殺紅了眼,早就將鳳凰血拋在了腦後,活下來成了首要目標。
百裡難行和阿南仿佛成了這令丘山上的兩座孤島,四麵八方都是潮水般的敵人,而她們身邊早已再無親朋。
二人之中更有經驗的百裡難行終於在同一張臉重複出現在她眼前幾次之後發現了不對勁,這哪裡是亂做一團的戰場,這裡明明是一張看不見的大網,不知何人在這裡用人擺了一座大陣,把所有奔著鳳凰血來到這裡的人全都困在了裡麵。
察覺到不對勁的百裡難行不再應付那些其實並不致命、隻是看起來很唬人的攻擊,而是在人群裡尋找起了阿南的身影。
果然,在看明白這其實是個陣法之後,山頂上的一切便豁然開朗,百裡難行很快就找到了暈頭轉向的阿南,百裡難行一邊大叫著阿南的名字一邊向她的方向奔去,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紫色的霧氣從山頂正中央的裂縫裡冒出來,很快就沿著地麵彌漫開來,包圍了山頂上的所有人。
接觸到這些紫色霧氣的人隻有兩種結果,一種是無事發生,另一種是倒頭就睡,這更讓百裡難行確定了這一切就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不遠處的阿南也難逃一劫,接觸到紫霧之後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頭一仰就栽倒在了地上。
百裡難行不免在心裡吐槽了一下,這大名鼎鼎的洛江南難道就隻有這點水平嗎?但下一刻她就收回了這句話,氣勢洶洶的紫霧不消半刻就爬到了她的腳下,她雖然早有防備捂住了口鼻,但這紫氣一接觸到她的皮膚,她就感覺到一陣的天旋地轉,隨即腦袋一昏,臉朝下栽倒在地,和阿南比起來,還多了幾分狼狽。
“都在這了?”跟著紫氣一同上來的葉留霜背著雙手,在栽倒的人堆裡轉了轉,向身邊的人問道。
“都在這裡了,方圓十裡再沒有往這裡趕的人了,而且您這招一出,現在還不上山的人,多半本來也對這鳳凰血沒什麼興趣,想必不會再上來了。”
“好,那就把這些人都綁好帶到下麵去,抓緊時間,免得夜長夢多。”
那人頓了頓,彎腰行禮,“葉護法,卑職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又忘了教義?”葉留霜停下了腳步,微微側頭,不怒自威。
那人連忙跪在了地上,俯首說道:“小人謹記教義,隻是這些人的身份來曆實在是小人不敢想象的,不要多久一定會有救兵趕來,我等弟子修為尚淺,唯恐不敵,壞了大事啊!”
“莫慌,哪有釣魚的人就地在河邊開燉的?不都要拿著去村裡轉幾圈嗎?咱們隻需要看看這些人裡有沒有合適的玉腰奴,最多兩日,咱們就帶著合適的人選離開這裡,回冀州去。至於那些趕來的人,下麵不是還有那頭顒嗎?這等凶獸,他們那些人怎麼會放任不管呢?到時候沒有人會有閒功夫來管咱們的。”
“葉護法英明!”
“行了,溜須拍馬的話大可不必,趕緊去辦事。”葉留霜擺了擺手。
“是。”跪在地上的人彎著腰站了起來,後退著消失在了紫霧之中。
一個個暈倒在山頂的人被那些什麼反應都沒有的人挨個扛起來送進了裂縫之中,想來山中的那些空著的籠子裡又要多幾隻籠中雀了。
百裡難行不知睡了多久才在一陣有些刺鼻的香味裡醒了過來,深邃的山洞裡沒有太多的光亮,一點點飄動著的暗紅色亮斑在僅有的幾抹光明裡尤其顯眼。
“這就是彼岸花嗎?”剛睜開眼睛的百裡難行迷迷糊糊地看著黑暗中飄動著的紅斑,喃喃自語著。
都說奈何橋頭的彼岸花煞是好看,可從來都沒有一個真正見過還能活著回來的人,這彼岸花到底長什麼樣子自然也就多了幾分神秘色彩。
百裡難行曾經對這種玄玄乎乎的東西深信不疑,她相信事出必有因,這世上怎麼會有空穴來風呢?
但睡過這一覺之後,百裡難行已經不是曾經的百裡難行了,她知道了世上真的會有人設局,騙得就是她這種對世界上所有傳聞都深信不疑的傻子。
百裡難行跪坐起來,剛想施展法力整一點光亮出來,卻感到腦子一沉,彆說用出什麼法訣了,就連站起來都困難,她隻能摸黑爬了一圈,才勉強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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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單獨鎖在一間籠子裡,這籠子不知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看著像是木頭,但在這有些悶熱的環境裡仍舊冰冰涼涼,她從籠子的縫隙裡伸出手去,一麵摸到了牆,一麵什麼也沒摸到,剩下的兩麵摸到了同樣冰冰涼涼的欄杆。
看來她此刻和在山頂的時候沒什麼兩樣,仍舊各自為戰,隻不過對手從人變成了冰冷的牢籠。
百裡難行掙紮著靠著欄杆坐下,好在屁股下麵的岩石還算溫熱,倒也算不上十分難忍。
在這片孤單得隻有紅色星星的夜裡,百裡難行少有地思考起了人生。
或許之前那麼多年都沒有人騙過她,不是因為世上沒有壞人,而是因為她一直呆在百裡郡,在那裡沒有人敢騙她,沒有人敢對她說假話。可現在不同了,她離家在外,就算百裡家的名聲再大也鞭長莫及,現在不僅有人敢騙她,甚至還有人敢打她。
她其實早該明白的,身邊的長孫無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大騙子,總是編一些不著邊際的故事去欺騙廣大讀者,她不僅不以為意,甚至還助紂為虐,幫他搞什麼簽名限量版,事到如今被騙也算是應有的報應。
至於江湖險惡這件事,她在華胥西苑的時候就應該明白的,見無月明第一麵就挨了一頓打,事後就算無月明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沒見無月明對她有什麼阿諛奉承,可見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會因為她姓百裡而敬她三分,她也更應該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那是什麼讓她忘了這些呢?
百裡難行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事要怪在名山劍派那些弟子頭上。
自從她到名山劍派的第一天開始,圍在她身邊的人就沒有少過,就連她簡簡單單練個劍,身邊都要圍一堆人,還假惺惺地說著要跟她一塊兒練劍,她不停,圍著的人也不停,就連下雨都阻止不了這些圍觀群眾熱情的心。
不知不覺名山劍派變成了第二個百裡郡,儘管她家教極好,不會因此而欣欣然,也知道這些人如此對她不是因為她是她,而是因為她是百裡難行,但日子久了,難免會覺得這世上無難事,坊間無壞人。
“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因為鳳凰血的事被騙,還怎麼有臉見人啊?要不乾脆死在這裡算了!”百裡難行羞愧地遮住了自己的臉,但旋即又自嘲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