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步履從容,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會議樓的連廊裡。
周硯深則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向市委辦公樓。
市委第三會議室。
當林窈抵達會議室時,會議室裡已經坐了幾個人。除了認識的市委秘書長、政策研究室主任外,還有幾位氣質儒雅、目光敏銳的學者模樣的人,顯然是周硯深信任的智囊團成員。
參會人員陸陸續續到齊,氣氛莊重而不壓抑。
片刻後,周硯深在秘書的陪同下步入會議室,原本有些低語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他在主位坐下,沒有過多寒暄,直接看向劉所長:“開始吧。”
彙報由劉所長主導,老秦補充細節,林窈則重點負責案例分析部分的闡述。
她走到投影前,聲音清晰平和,將那些深入企業調研獲得的鮮活案例、繪製的數據流轉圖譜,以及背後揭示的“數據協同效率”與“創新非線性關係”的機製,條分縷析地呈現出來。
在她彙報的過程中,周硯深一直凝神靜聽,偶爾在筆記本上記錄幾句。待核心內容彙報完畢,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目光掃過社科院團隊,開始了他的“提問時間”。
他此刻不再是林窈的伴侶,而是“首席提問官”,問題精準而直接,每一個都切中要害:
“林研究員,”他直接點名林窈,問題直指核心,“你剛才提到的A企業案例,它成功打破數據壁壘,最關鍵的因素是什麼?是那個強勢推動的‘一把手’,還是當時恰好出台的某項針對性扶持政策?抑或是他們摸索出的那套跨部門利益協調機製?請量化分析一下這幾個因素的主次作用。”
林窈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調出備份數據:“周書記,根據我們的訪談和內部文件分析,‘一把手’的強力且持續的推動是決定性因素,占比約50%;其自行摸索的協調機製是關鍵保障,占比約30%;當時的政策環境提供了便利,但非決定性,占比約20%。
這一點,在B企業的失敗對照案例中反向得到了驗證……”
周硯深微微頷首,接著拋出第二個問題,看向劉所長和老秦:“那麼,如果我們將A企業的這套模式,嘗試在全市類似的產業園區進行推廣,你們預估,最大的風險和阻力會來自哪裡?是技術移植成本,是部門間的數據主權之爭,還是企業自身的‘數據消化能力’瓶頸?”
老秦推了推眼鏡,沉聲回答:“周書記,我們認為,最大的風險並非技術層麵,而在於打破現有利益格局和建立新的協同治理模式。這涉及到部門權責、數據歸屬、利益分配等深層次問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窈,問題更具延展性問道:“你們報告中提到的‘數據消化吸收能力瓶頸’這一機製,非常具有啟發性。
除了製造業,在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領域,是否也存在類似現象?比如各部門信息係統林立,數據不通,導致公共服務效率提升遇到天花板?”
理論專家老王接過話頭:“主任這個問題提得很好。我們認為這個機製具有普適性。比如醫療領域的‘信息孤島’問題,就嚴重影響了跨機構診療效率和居民健康檔案的連貫性……”
老王回答完後,幾位受邀專家也紛紛加入,現場思維碰撞,氣氛熱烈。
林窈在回答時,既立足本專業,也展現了開闊的視野和融會貫通的能力。
這一連串的提問,既是對研究成果的終極驗證,也是幫助團隊深化思考、拓展邊界的過程。
討論尾聲,周硯深環視全場,做了總結陳詞,語氣沉穩有力:
“社科院經濟所課題組這次的發現和研究,非常重要!它不僅僅是一份學術報告,更是為我們揭示了問題背後的深層機製,為我們下一步的政策調整提供了重要依據。”
他看向劉所長,“社科院的課題組,不能停留在發現問題和理論闡釋階段。接下來,你們的任務是繼續深化研究,特彆是要朝著‘政策可操作化’的方向努力。”
他略微停頓,清晰指示:“我希望你們階段性地、不定期地向市委市政府提交《研究進展與深化建議》。對我們現有相關政策提出具體的、可落地的修訂或補充建議。”
他目光轉向在場的發改委、經信委相關負責人:“政府相關部門,在製定年度工作計劃、調整現有產業政策、科技政策時,必須主動對接、參考和吸納社科院的最新研究成果。
市委督查室和市政府督查室,將此項工作的推進和成果轉化情況,納入重點督查事項,定期向我彙報。”
他最後環視全場,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釋放出明確的信號:
“這項研究,觸及了我們城市在數字化轉型中能否搶占先機、構築核心競爭力的關鍵。全市上下,必須高度重視,認真對待,將學術研究的‘軟實力’,轉化為推動高質量發展的‘硬支撐’。”
會議結束後,周硯深又單獨留下了他的核心智囊團進行閉門研討。
門關上後,他拋出的問題是:“諸位,社科院今天揭示的這個‘數據要素賦能非線性規律’,對我們市而言,意味著什麼?它有沒有可能,成為我們下一階段實現跨越式發展的核心引擎之一?我們又該如何布局,才能將這種可能性變為現實?........”
會議的餘波在體製內緩緩擴散,而林窈在走出會議室時,心情平靜而充實。
她拿出手機,給周硯深發了條消息:
【我先回所裡了。】
很快收到回複:【好。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