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上京，顧家軍圍而不攻，原地休整。既是打著勤王的名號，一些表麵功夫不能落。
隻是唯一的變數……
夜晚。
鑄師林勇突然來訪，顧青楓秘密接見了他。
營帳內，顧青楓看著手裡雞蛋大小的血色金屬球，止不住地皺眉。
“二少爺，這都過去了六年。”林勇匆匆看了眼血色金屬球，心裡一陣發冷，趕緊撤開視線，勸道，“這執念……也該放下了。”
可不料顧青楓接下來的話讓林勇徹底膽寒。
“血不成……”顧青楓用指腹細細摩挲手裡的血色金屬球，半眯了眼道，“你說用我的骨和肉能不能，一隻手臂夠不……”
“二少爺！”林勇尖叫著打斷道。
顧青楓猛地回神，她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後，露出一抹苦笑，道：“抱歉，是我著魔了。”
六年前，顧青楓嘗試著用自身的血打造出上一世懲戒天使的液體金屬。這毫無根據的妄想，當然失敗了。
最近，穿越女許宣帶來的壓力讓顧青楓再次回憶起了這個妄想……
“二少爺，我不知道你執著於此的理由……”
林勇將顧青楓手裡的血色金屬球搶下，明明手害怕到顫抖，明明那雙眼瞄到金屬球一眼，裡麵的恐懼就加深一分……
“可是已經六年了啊，二少爺，整整六年了！放手罷，彆再傷害自己了。”
林勇這一刻卻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強撐著自己，握緊了手中的“邪物”，哪怕顫抖。
“二少爺，你可知我收徒的緣由？”
顧青楓沉默不言。
她大概猜到了……
自歸京以來，她從未見過林勇上手鍛造。
“我已經打不了鐵了。每一次打鐵，我都會回想起二少爺在爐火邊放血的場景……”
“二少爺，我不後悔，真的。我不後悔當初答應二少爺的請求，那時二少爺萬念俱灰，必須有一個信念支撐著二少爺活下去……”
“但是現在……二少爺，一切都已苦儘甘來！放下過去罷，二少爺。顧府沒了，還有著蕭王府，還有著小少爺！”
最後一句，林勇近乎嘶吼，就好像這嘶吼能將顧青楓拉回來。
顧青楓整個人一怔。
“對不起，老林。”
許久，嘴裡乾澀的顧青楓隻說出了這一句話。
“沒甚麼對不起的，二少爺，我說了我不後悔。”林勇聞言，釋然一笑道。
“你這麼好的人兒，不應該身陷囹圄……”
說完，林勇將血色金屬球交至顧青楓手中。
“二少爺，我這一生最後一件武器不是為了作為藏品，而是為了救你。”
林勇離開了。
顧青楓看著手裡的血色金屬球愣怔了許久，最後她打開營帳角落的箱子，將金屬球丟了進去，關上。
顧青楓拉開凳子，毫不猶豫坐了上去，頭枕在椅背上，用手臂遮住了眼，看上去頹廢疲憊極了。
秦時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
不想打擾顧青楓的秦時輕手輕腳地靠近，將文書放下。
隻是顧青楓早就被秦時身上的鎖給吵醒了。
“秦叔……”顧青楓模模糊糊睜眼看向秦時，疲憊道，“秦叔啊，你說那些絕世梟雄為了目的不折手段，是為何？”
為何他們能不顧違背良心所帶來的疲勞，一路凱歌，是什麼支持著他們？
她好迷茫……
秦時沉默，思考了一會兒，才緩緩道：“野心一說太過淺顯，最為恰當就四個字——心中執念。”
心中執念。
顧青楓躺了回去，再次閉上眼，無聲念叨著這四個字，反複品味。
心有執念嗎……
“青楓，你可是厭了這爾虞我詐？”
秦時聲音響起。
“你不是那梟雄，不用拿此來拘束自身。”
不！一樣的。她為了任務將這世界萬物皆視為芻狗，冷眼旁觀，不折手段。
利用楚槿風對元國皇帝的憤恨，將其逼上絕路，扣上了叛臣的帽子。利用百姓對她的信奉，隻為自己不費一兵一卒重回大魏。利用李好對自己的愛意，不公開自己的女子身份，還想著反將許宣一軍……
這樣的事情數不甚數。
之前她隻關注到了自己內心的煩躁和孤寂，卻不曾注意過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將一切歸結於必要策略。
直到今日，林勇的事才讓她正視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風光月霽清風將軍？一個笑話罷了。她的手段之肮臟，連她自己都鄙視不已。
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顧青楓眼神裡的複雜和掙紮看得秦時心中一痛。
“青楓！”
秦時突然的嗓子讓顧青楓一震，她睜開眼看向秦時，隻見秦時一臉嚴肅。
“青楓，秦叔希望你有一日能公開自己的身份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你之才華不是性彆所能束縛的，用你性彆抨擊你的皆是鼠目寸光的庸人！若八皇子同那般庸人一般庸俗，你也就沒有甚麼效忠的必要了。”
“其實你也可以自立為王，成為一代女帝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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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叔可以了，我並無野心。”見根本什麼都不清楚的秦時想法越跑越遠，顧青楓哭笑不得地打斷道，“那話不必再說。”
林勇不顧恐懼，陪她，秦時不管緣由，勸她……
有人以真心待她，願意陪她在這世界走上這麼一遭，拘泥於此的她就顯得不是那麼“懂事”了。
“青楓你這等天才還自艾自怨，你讓秦叔這種普通人怎麼活……”
“好了好了，秦叔，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
十天後，蘇琅回來了。
營帳裡，顧青楓就站在那，低頭看著手裡的文書。
蘇琅進來，剛倒了杯茶還未徹底歇口氣，就聽見顧青楓開口道：“如何？”
蘇琅聞言，看了眼自己手裡的茶水，想了想還是放下，說道：“真正表明站在我這一方的也就帝師、老將軍們和兵部大臣。”
“猜到了。”顧青楓對此沒有絲毫驚訝，她依舊沒有抬頭，語氣平靜道，“我所料不錯的話，那些大臣大多擔憂你壓不住我，還在左右搖擺。一方是與他國勾結，一方是被人操縱，都會國將不國，皆不是甚麼好選擇。”
聞言，蘇琅一聲冷哼，卻也沒說甚麼。
顧青楓大部分注意力在文書上，對蘇琅不設防的她突然間就被蘇琅抱了個滿懷。
顧青楓：！！！
她企圖掙紮，但在蘇琅的武力下，也僅僅隻是企圖了。
“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