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宿,李山河睡得跟個跑馬燈似的,怎麼睡怎麼不踏實,前世的故人一一在夢中閃過,先是傻彪子,再是點子王三驢子,然後是不咋愛說話的二愣子。
就是坐在那裡看著自己笑,也不說個話,但是從眼神中能看出兄弟幾人的欣慰,能看出誠心實意的祝福。
哥幾個坐了沒一會就走了,然後進來的是麵容枯槁的李衛東和王淑芬,也是一樣的不說話,就這麼呆愣愣的看著李山河,睡夢中的李山河眼角不自覺地就流下了淚水。
最後來的是前世的妻子和一雙兒女,怨毒的盯著李山河,李山河直接就是零幀起手,破口大罵,最後直接把頭都給掰下來了,活生生把自己笑醒了。
醒過來的李山河一摸枕頭,都被自己的眼淚打濕了,會想起老一輩的說法,睡覺做夢夢見人不說話,那就是個死人。
李山河摸出了煙,塞進了嘴裡,深深吸了一口,長長的吐出了一道煙氣長龍,他寧願昨天做的夢是真實的,能讓前世的親人兄弟看看他李山河今生是怎麼帶著大家過上好日子的。
至於那個賤女人,媽的你來一次我拆你一次,看看誰他媽手段硬。
李山河用手指掐滅了煙頭,將煙頭丟進了灶坑,抱柴火架火燒水燒炕,然後就是洗漱。
平日裡不修邊幅的李山河,今天刮了胡子,抹上了頭油,大頭皮鞋昨天被李山峰擦得鋥光瓦亮,換上了紅褲頭,紅色的線衣線褲,紅色的襪子,坐在炕沿上看著手表,這才四點來鐘,還早的很呢。
老常太太定好的時辰是早晨七點五十八出發去田玉蘭家,八點五十八回新房,九點五十八開始典禮,十點五十八開始摟席,一路順順利利發發發。
李山河也不開燈,就這麼直愣愣的坐在炕沿邊,一根接一根煙的抽著,煙頭的火光在幽暗的房間內忽明忽暗,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一陣嬉笑打鬨聲。
“二叔,起來沒呢,一會二嬸該等著急了,你再不起來俺們幾個可堵被窩了啊!”
聽著彪子的破鑼嗓子,李山河咧開大嘴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拿起桌子上的一條荷花,夾在腋間,板起了臉,快步走出了屋門。
彪子幾人今天也是打扮的溜光水滑的,那老三驢子的頭發更是跟牛犢子舔的一樣,李山河故作威嚴,“剛才是誰說要堵我被窩的,嗯?來站出來我看看!”
三驢子和二愣子對視了一眼,齊齊向後退了一步,李山河眼帶笑意,“哦,原來是彪子你啊,來,過來二叔跟你說點事!”
彪子驚恐的搖了搖頭,“不是俺,俺沒有,彆瞎說嗷!”直接就是個否認三連。
“不是你,你站出來乾啥?”
彪子回頭一看,媽的三驢子和二愣子都快退出院門了,懵逼的彪子簡直是一臉懵逼,“來人,開飛機嘍!”
三驢子和二愣子眼前一亮,齊齊衝了過來,彪子驚恐的看著李山河,轉身就要跑,李山河能讓他跑了?一把就按住了準備蹽的彪子。
李山河從腋下把住了彪子,三驢子和二愣子一人一條腿,抬著彪子就往大門柱子上撞!
“二叔,俺錯咧,你放俺一馬吧,俺再也不敢了!”
李山河故作沉思,“那你說說吧,你丈母娘的配方啥時候能給哥幾個拿過來?”
三驢子和二愣子也是目光灼灼的看著彪子,彪子大手一揮,“明兒個,明個我就給二叔您送過來。”
李山河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兄弟們,那就勉為其難的放彪子一馬吧。”
彪子剛一落地,直接就撲向了三驢子和二愣子,“俺把你們當兄弟,你倆把俺當表弟,受死啊混蛋!”
三驢子搖了搖頭,“彪啊,算差輩兒了嗷,我和你二叔是兄弟,按輩分你應該叫我一聲三叔。”
二愣子也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你應該管我叫楞叔,大侄兒。”
彪子氣的是咬牙切齒啊,“俺叫你姥姥,三驢子你給俺拿命來!”
“二哥,彪子又炸刺兒了啊!”
彪子一把捂住了三驢子的嘴,朝著李山河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二叔,俺可沒有啊。”
李山河笑意吟吟的看著幾個活寶兄弟,有這麼幾個玩意,到老了得老好玩了,“行了行了,彪子,接著,喜煙,哥幾個拿去抽!”
說罷,一把將腋下夾著的荷花丟給了彪子,彪子喜笑顏開,拆開就給二人一人分了兩包,剩下的交給了三驢子,“彆說俺不照顧你,一會接二嬸的時候有點眼力見,勤發點煙,彆讓人說咱二叔狗狗嗖嗖的。”
三驢子翻了個白眼,“還用你說了,你顧好自己得了。”
“哥幾個吃飯麼呢,沒吃走去老房吃一口氣,我媽他們應該也做好飯了。”
“吃啥吃,俺們都吃過了!”彪子神秘兮兮的湊了過來,“二叔,走,跟俺出去,俺們給你整了個驚喜!”
李山河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啥驚喜啊,還整的神秘兮兮的。”
三驢子也湊了過來,拉著李山河就往外走,“二哥你就來吧,保管是驚喜!”
李山河哭笑不得,也就由著他們了,剛出院門口,就看到三台嶄新的二八大杠,其中一輛後座放著個紅布包裹的東西。
彪子等人拉著李山河就走到了跟前,李山河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掀開了紅布,原來是台收音機,李山河頓時哭笑不得,他不是買不起,而是實在沒啥好聽的,沒想到今天哥幾個給送了一台。
彪子得意的說道,"二叔,俺們看你三轉一響就差這一響了,就湊錢給你買了一台收音機,這回可算齊了,咋樣,俺們尖吧。"
“那這眼瞅著都要入冬了,這自行車?”
三驢子接過了話把,“和收音機一起買的,接親咋地也得整的好看點,我二哥十裡八鄉響當當的人物,咋地也不能寒顫了不是,哥幾個一研究,直接就一人整了個二八大杠,這多有氣勢。”
“就是就是,二哥結婚場麵必須給足了。”二愣子也在一旁點頭稱是。
李山河心裡有點堵得慌,一輩子能有這麼幾個兄弟,就知足了。
“兄弟們,謝謝了啊。”
“二哥,你說這話,磕磣誰呢,見外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