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緊張的時候,就會控製不住的做一些小動作,李山河就是這樣。
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終於上當了,欲擒故縱是玩明白了,光宗耀祖指日可待,穩住,千萬要穩住,隻要能把這些玩意給帶回去,無論是魏爺還是三叔,都能把剩下的東西幫李山河辦好。
魏向前聽得呼吸粗重,眼睛死死盯著牆角那些裝履帶的木箱,仿佛已經看到了金山。
彪子雖然不太明白那些“銷路”、“關係網”,但“三七開”、“黃金美元”和“盤尼西林”這幾個詞像火炭一樣燙著他的神經,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鏡麵匣子上。
李山河沉默著。壁爐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跳躍,投下深邃的陰影,時間仿佛凝固,隻有鬆木燃燒的劈啪聲和屋外呼嘯的風聲在回響。
“司令,”良久,李山河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凍土下奔湧的暗流,帶著破釜沉舟的力量,“這買賣,我李山河…接了!”
“向前,給司令驗驗貨!”離開之前,李山河特意讓魏向前從黑市買了一批青黴素。
雖然不多,但是釣住瓦西裡是夠用了,想合作下去,光畫餅可是不夠的,還是要給些甜頭的。
瓦西裡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如同打中了獵物的棕熊,猛地站起身,張開熊臂就要給李山河一個窒息的擁抱。
“等等!”李山河抬手,如同出鞘的利刃,阻止了對方的熱情,眼神銳利得能穿透人心,“規矩,得先立死在頭裡!”
……
幾天後,布拉戈維申斯克遠郊,一座被厚厚積雪覆蓋、早已廢棄的巨大木材加工廠。
空曠的廠房如同巨獸的腹腔,陰冷、死寂,彌漫著腐朽木屑和凝固機油混合的怪異氣味。
幾盞用汽車電瓶供電的強光探照燈,在橫梁上投下慘白刺眼的光柱,將中央區域照得如同白晝。
冰胡子鎮,是瓦西裡的大後方,最安全最不起眼的位置,適合安排家人的位置。
而布拉戈維申斯克才是瓦西裡真正的地盤!
廠房中央,停著兩輛罩著厚重帆布、如同蟄伏巨獸般的軍用卡車。
瓦西裡穿著厚實的將校呢軍大衣,帽簷壓得很低,身邊站著四個荷槍實彈、眼神銳利如鷹隼的心腹士兵,波波沙衝鋒槍的槍口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幽光。
李山河、彪子、魏向前站在對麵,像三塊沉默的礁石。
三驢子也跟來了,穿著嗒莎給他置辦的厚實皮夾克,臉上既有興奮也有緊張,但眼神異常堅定。
“驗貨!”瓦西裡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廠房裡回蕩,帶著金屬的鏗鏘。
兩個士兵動作利落地上前,“嘩啦”一聲,猛地扯掉其中一輛卡車的帆布!
刺眼的白光下,碼放得整整齊齊、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和厚重防鏽油脂的條狀物赫然呈現——正是全新的T72坦克履帶!
那粗獷的棱角、精密的連接件,以及上麵清晰可見的出廠編號和紅星標記,無不彰顯著其純粹的暴力美學和驚人的價值。
彪子倒吸一口冷氣,眼睛瞪得像銅鈴,嘴裡忍不住“嘿!”了一聲,拳頭攥緊,仿佛看到了能買下半個縣城的金疙瘩。
魏向前立刻上前,動作麻利地從隨身的帆布包裡掏出一個手電筒和一個小本子。
他先是仔細核對履帶上的編號,又用手電筒照著,檢查每一寸表麵是否有損傷或修補痕跡,最後甚至拿出一個小巧的遊標卡尺,測量關鍵部位的尺寸,神情專注得像在鑒定稀世珍寶。
事實上,他懂個勾巴啊他,連卡尺都是瓦西裡提供的,純純是裝樣子,希望這回能唬住瓦西裡,回去就招人,說啥都得整個專業的。
實在是信不過這老小子啊,這老小子,說十句話有十一句假的!
另一邊,李山河微微頷首。
彪子立刻和魏向前一起,將他們帶來的幾個厚實沉重的軍用木箱抬到燈光下。撬棍插入箱蓋縫隙,“嘎吱”幾聲悶響,箱蓋被撬開。
第一個箱子裡,是碼放得整整齊齊、在探照燈下反射出誘人光芒的小黃魚!這些玩意,可以說是李山河的半數身家了。
等這回回去,還得往山裡鑽,萬一再碰到一個寶藏,那下回可就不是換履帶了,我他媽直接就換坦克飛機!
第二個箱子,裡麵是碼放緊密、印著中文標簽的水果罐頭和成箱的午餐肉罐頭!
第三個箱子,則是幾大包厚實的軍用棉手套、襪子和幾捆嶄新的毛毯。最後一個箱子最小,卻包裹得最嚴實。
打開後,裡麵是碼放整齊、用紙殼子仔細包裹的針劑盒——正是瓦西裡心心念念的盤尼西林。
瓦西裡的目光首先略過了金條,直接落在了那些水果罐頭和午餐肉上。
他拿起一罐黃桃罐頭,冰涼的鐵皮罐身在他粗大的手掌中顯得小巧。
他仔細看了看上麵的中文標簽,又晃了晃,聽著裡麵果肉晃動的誘人聲響,臉上露出了近乎孩童般的滿足笑容。
當他拿起一盒盤尼西林,看清上麵的中文標簽時,眼中更是閃過一道激動和如釋重負的光芒。
他大手一揮,聲如洪鐘:“好!東西對路!夠實在!”
他大步走到李山河麵前,伸出那隻如同熊掌般寬厚有力、布滿老繭和傷疤的大手。
李山河也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兩隻手,一隻代表著西伯利亞凍原的蠻橫力量與軍人的鐵血,一隻凝聚著東北黑土地的堅韌沉穩與獵人的精準;
在慘白的探照燈光下,在彌漫著鋼鐵、機油、水果甜香與藥品微苦氣息的冰冷空氣中,如同鋼鐵齒輪般,緊緊地、死死地扣在了一起!
“合作愉快!達瓦裡希,李!”瓦西裡的聲音在空曠的廠房裡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
“合作愉快!司令!”李山河沉聲回應,每一個字都像釘進凍土的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