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全他娘的亂套了!
李山河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一鍋被攪和稀爛的黏豆包,又黏又糊,完全理不清這團亂麻了!他掰著手指頭,在心裡頭瘋狂地扒拉起這剪不斷理還亂的輩分:
老子李山河!管彪子他親爹張老五,那得叫一聲“五哥”,平輩論交!
劉寡婦帶著閨女張雪跟了張老五那張老蔫吧,那彪子就成了張雪異父異母的哥,張雪管張老五得叫爹!
由此可得:張雪這丫頭,得跟著彪子的輩分走。彪子管我叫啥?二叔!那張雪見了我,也得規規矩矩叫聲“二叔”。
李山峰是誰?老子一奶同胞的親弟弟!排行老三!是張雪她哥彪子的三叔!
那麼問題來了!
張雪管李山峰該叫啥?那必須是“三叔”啊!板上釘釘的三叔!
可現在呢?!這丫頭片子揪著衣角,小臉通紅,管她那正經八百的“三叔”,脆生生地喊“當家的”!!!
就在李山河被這倫理風暴吹得暈頭轉向、懷疑人生的時候,院子中央那個“罪魁禍首”、捂著火辣辣屁股蛋子的李山峰,顯然被王淑芬那“騙”和“欺負”的指控給深深刺激到了!
這小子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或許是屁股的疼痛激發了他捍衛“榮譽”的決心,他猛地一梗脖子,那嗓子嚎得比剛才挨揍時還響亮,充滿了委屈和不忿:
“媽!你瞎說啥呢!啥叫欺負?!啥叫騙啊?!天地良心!我李山峰行得正坐得直!是…是我用東西換來的!公平交易!童叟無欺!!”
他挺著小胸脯,努力想擺出一副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的架勢,可惜那紅彤彤的眼圈和吸溜鼻子的聲音暴露了他的色厲內荏。
換來的?”王淑芬剛緩和下去一點的臉色,被兒子這理直氣壯的狡辯瞬間又給點著了!
那根剛放下的笤帚疙瘩“噌”地又舉了起來,聲音陡然拔高八度,尖銳得能刺破耳膜。
“你個小癟犢子!你還敢舔著臉說?!你拿啥換?!啊?!拿你爹的煙袋鍋子換?!還是拿你二哥的拖拉機軲轆換?!我看你是皮又癢癢了!敢騙小姑娘家!看我不抽死你個缺德玩意兒!!”
她越說越氣,手裡的笤帚疙瘩眼看著又要落下。
李山峰一看親媽又要動真格的,嚇得魂兒都快飛了,下意識地就想抱頭鼠竄。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揪著衣角、羞得小腦袋都快埋進胸口的張雪,突然抬起了頭。
那張原本就紅撲撲的小臉蛋,此刻更是臊得像熟透了的山裡紅,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她飛快地、帶著點急切地瞥了一眼旁邊要挨揍的李山峰,又迅速低下頭,兩隻小手緊張地絞著自己那件洗得發白的舊棉襖下擺,手指頭都快把布料絞爛了。
然後,就在王淑芬的笤帚疙瘩帶著風聲即將落下的瞬間,一個細弱蚊蠅、卻又清晰無比、帶著十二萬分羞怯和一點點豁出去般勇氣的聲音,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小石子,輕輕地、卻又無比清晰地響了起來:
“大…大奶…”張雪的聲音抖得厲害,小腦袋垂得更低了,幾乎隻能看到她那烏黑的發頂,“您彆打三叔了,是我自個兒樂意的…”
她頓了頓,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聲音更小了,卻字字清晰,如同驚雷炸響在院子裡每一個人的耳邊:
“就…就算…就算三叔他不給我那五根江米條…俺…俺也樂意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