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會兒,廚房裡就飄出了勾魂的香味。
王淑芬和趙桂芝端著一個搪瓷大盆子走了出來,盆裡是滾燙的疙瘩湯,翠綠的蔥花和金黃的雞蛋碎浮在湯上,熱氣蒸騰。
四個人也顧不上彆的了,圍著盆子,一人抄起一個大碗,埋頭就是一通呼嚕。
滾燙的湯水順著喉嚨滑進胃裡,一股暖流瞬間炸開,衝向四肢百骸,把身上的疲憊和寒氣都擠了出去。
彪子連乾了三大碗,撐得打了個響亮的飽嗝,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告辭。
李山河把他送到門口,從兜裡掏出煙,遞給他一根。
“路上慢點,到家了早點歇著,明天還有的忙。”
“知道了二叔。”彪子點上煙,狠狠吸了一大口,煙頭在黑夜裡亮了一下,他這才轉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吃飽喝足,李山河也緩過勁兒來了。
他看見他爹李衛東已經拿出了雪亮的剝皮刀具,正對著熊身比劃,準備大乾一場,他也想上去搭把手。
“你去嘎哈?”
王淑芬一把將他攔住,柳眉倒豎。
“你看看你那臉,一點血色都沒有,趕緊給老娘回屋睡覺去!這兒有你爹你爺他們呢,用不著你!”
“就是,趕緊滾去睡覺!”李衛東也揮了揮手裡的剝皮刀,滿臉嫌棄,“彆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李山河一陣無奈,他知道自己這幾天確實累到極限了,再強下去也是自討沒趣。
他摸了摸鼻子,隻好聽從安排。
這都後半夜了,他也不想回新房那邊,怕把田玉蘭她們給吵醒。
於是,他溜達著回了自己以前住的老房西屋,往炕上一躺,腦袋剛沾到枕頭,意識就墜入了黑暗。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山河在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推他。
“二哥,二哥,醒醒!”
他費力地睜開眼,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就湊在跟前。
是弟弟李山峰。
這小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鑽進他被窩的。
“嘎哈?”李山河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破鑼。
“二哥,我尿憋醒了,出來尿尿,看見你回來了!”李山峰一臉興奮,壓低了聲音,眼睛在黑暗裡亮得驚人,“二哥,你這趟進山,又帶回來啥好吃的了?”
李山河哭笑不得,這小子真是個純粹的吃貨,腦子裡除了吃就沒彆的。
他翻了個身,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啥也沒帶,就帶回來兩頭熊瞎子,肉還沒熟呢,趕緊睡覺!”
“哦……”李山峰有些失望地應了一聲。
他爬下炕,摸到外屋地,對著尿罐子“嘩啦啦”放了一通水,然後又迷迷糊糊地爬回炕上,緊緊挨著李山河,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李山河卻被他這麼一折騰,睡意跑了一半。
他能聽見院子裡,父親李衛東和不知何時被叫過來的爺爺李寶財、二爺李寶田的說話聲。
那聲音裡夾雜著刀子刮過皮肉的“唰唰”聲,一直持續著,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漸漸停歇。
這一家人,都是鐵打的。
李山河心裡想著,翻了個身,也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