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張寶蘭一個人挺著肚子,每天還要騎著自行車上下班,李山河的心就揪成了一團。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覺得就這麼等著,實在不像話。
他轉身溜溜達達地走出了胡同,在街角找到了一家規模不小的副食店。
一進門,一股混合著點心甜香、醬菜鹹香和各種雜貨的味道就撲麵而來。
“同誌,買點東西。”
李山河對著櫃台後一個正在織毛衣的女售貨員喊道。
“麥乳精,有。”
“沙琪瑪,稱兩斤。”
“桃酥、爐果、江米條,一樣來點。”
“罐頭也拿兩瓶,黃桃的。”
李山河指著玻璃櫃台裡的各色吃食,啥都整點。
他也不怕多,張寶蘭吃不完,不還有張躍進那個半大小子麼,正是能吃的時候。
不一會兒,他就拎著滿滿當當兩大兜子東西,心滿意足地從副食店裡走了出來。
回到胡同口,他也不著急進去了,就靠在牆根底下,點了根煙,慢慢地抽著,等著。
四點多了,胡同裡漸漸有了人煙,放學的孩子嬉笑著跑過,下班的工人推著自行車,車把上掛著白菜或者一條魚。
李山河就這麼靜靜地站著,像一尊雕塑。
沒到半個小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胡同的另一頭。
張寶蘭穿著一件灰色的棉大衣,頭上裹著一條紅色的圍巾,騎著一輛半舊的二八自行車,正迎著寒風,有些吃力地往家趕。
她遠遠地就看見自家門口杵著個人,黑黢黢的一個影子。
張寶蘭也是個彪悍的性子,加上這年頭治安不算好,她立馬警惕起來,隔著老遠,就中氣十足地大喊了一聲:
“嘿!那誰!站我家門口嘎哈呢?”
聲音清脆,帶著東北娘們特有的潑辣勁兒。
李山河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嘴角的笑意再也抑製不住,像水波一樣蕩漾開來。
他掐滅了煙頭,朝著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莞爾一笑,也揚聲喊了回去:
“你說我嘎哈的?”
那聲音,穿透了凜冽的寒風,清晰地傳進了張寶蘭的耳朵裡。
張寶蘭騎車的動作猛地一僵,車子都晃悠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當看清那張在暮色中含笑的臉時,巨大的驚喜瞬間淹沒了她。
“當家的!”
她喜笑顏開,也顧不上那輛破自行車了,“哐當”一聲,車子被她扔在了一邊。她像一隻歡快的小鳥,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一頭紮進了李山河溫暖而堅實的懷裡。
“你……你來咋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啊!”
“我好請假去火車站接你啊!”
“路上冷不冷?吃飯了沒?”
她緊緊地抱著他,嘴裡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字裡行間,沒有一個“想”字。
可是李山河還是聽出來了。
這連珠炮似的、帶著埋怨又帶著關切的許多話,其實隻表達了一個意思。
當家的,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