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笑鬨聲,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李山河的身上。
李山河慢條斯理地從兜裡摸出根煙,三驢子立刻眼疾手快地劃著火柴,湊上去給他點上。
李山河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白色的煙霧,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他笑嗬嗬地看著三驢子和魏向前,開口問道:“行了,酒也喝了,牛逼也吹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啥事兒啊,還整得睡不著覺了?”
他這話一出口,桌上的氣氛瞬間就變了。
三驢子和魏向前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笑容都收斂了起來,換上了一副極其嚴肅,甚至帶著幾分緊張的神情。
二楞子也挺直了腰杆,表情凝重。
屋子裡安靜得隻剩下銅火鍋裡“咕嘟咕嘟”的沸騰聲。
魏向前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從自己西裝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用手帕包裹得整整齊齊的東西。
他把手帕一層一層地打開,露出裡麵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的紙。
他將那張紙,用雙手捧著,鄭重地遞到了李山河的麵前。
那是一張彙票。
李山河一開始還沒在意,隨手接了過來。可當他的目光落在彙票上麵那一串數字上時,他那雙經曆過大風大浪,甚至麵對槍口都能保持平靜的眼睛,瞳孔驟然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捏著彙票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下。
“臥槽!”
饒是李山河兩世為人,心性早已磨煉得堅如磐石,在看到那串數字時,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彙票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貳佰萬圓整。
兩百萬!
1981年的兩百萬!
這已經不是一筆錢了,這是一座能把人活活壓死的金山!
李山河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死死地盯著三驢子和魏向前。
“這才多長時間?這玩意兒這麼賺錢嗎?”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
三驢子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裡滿是苦澀。
“二哥,你再不來,我們仨是真扛不住了,都要去找你了!”他端起酒杯,一口將杯中辛辣的白酒灌了下去,像是要用酒精來壓下心頭的恐懼。
“這玩意兒,實在是太他媽賺錢了!”三驢子咬著牙說道,“咱們運過去的那些暖水瓶、的確良布料、手電筒、自行車,在那邊簡直就跟搶一樣!那些毛子,眼睛都是紅的!”
“這筆錢,就是最後一批貨結的款。對方是個大頭,直接用美金跟我們結的,我們托了關係,找了周主任才換成了人民幣。”魏向前在一旁補充道,他的臉色同樣蒼白,嘴唇都在微微發抖。
“二哥,我們仨現在是真怕了。”三驢子看著李山河,眼神裡充滿了無助和恐慌,“這兩百萬,揣在身上,跟揣著個炸藥包一樣。我仨現在恨不得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生怕哪天一睜眼,就被人用麻袋一套,扔進鬆花江裡喂魚了。”
他說的是實話。
在這個人均月工資隻有幾十塊錢的年代,兩百萬這個數字,足以讓任何人瘋狂,足以讓親兄弟反目成仇,足以讓最善良的人變成最凶殘的野獸。
這筆錢,是潑天的富貴,更是催命的閻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