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老太太這次,恐怕是真的傷了元氣了。
泄露天機,是要遭天譴的。
這種玄之又玄的事兒,擱在以前,他可能會嗤之以鼻。
但現在,他信了。
“那老太太最後跟你說啥了?神神秘秘的。”
彪子那顆好奇心又冒了出來。
李山河扭頭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懟了一句。
“不該你問的彆問。”
那句話,他誰也不打算告訴。
不是怕彪子嘴不嚴實,而是這事兒太他媽邪乎了。
說出去,除了給自己心裡添堵,沒有任何意義。
二十年後的事,誰能說得準?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老太太那幾句話,嚼碎了,咽下去,爛在肚子裡。
然後,該吃吃,該喝喝,該乾啥乾啥。
日子,還得他媽的照樣過。
兩人沉默地走在回村的土路上,腳下的塵土被踩得飛揚起來,在陽光下打著旋。
彪子憋了半天,那張嘴還是沒忍住。
“二叔,你說老太太說的那些,是真的假的啊?”
“啥殺神在世,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聽著咋那麼嚇人呢?”
李山河聞言,腳步猛地一頓。
他轉過身,看著彪子那張既敬畏又有點害怕的臉,突然咧開嘴,笑了。
“你怕了?”
“俺……俺才不怕呢!”
彪子脖子一梗,嘴硬得跟石頭似的。
“俺就是覺得……邪乎。”
“有啥邪乎的。”
李山河重新邁開步子,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甚至帶著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勁兒。
“老太太說我是殺神,那你就跟著我,當個殺將唄。”
“她說我一將功成萬骨枯,那咱哥倆就乾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讓那些枯了的骨頭,都他媽變成咱倆腳底下鋪路的好石頭!”
他這話,說得豪氣乾雲。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膛裡炸出來的,帶著一股子要把天都捅個窟窿的狠勁兒。
彪子聽得是熱血沸騰,胸膛裡像是有一團火在燒,眼睛都亮得嚇人。
“對!二叔說得對!”
“管他娘的是神是鬼,是命是運,咱哥倆在一塊,誰來都不好使!”
李山河笑著,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嘴上說得豪氣,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話是吼給誰聽的。
一半是給彪子壯膽,另一半,是吼給自個兒心裡頭那個剛剛冒頭的、冰涼的念頭聽的。
他李山河,不信命!
他隻信他自己手裡的這雙拳頭,兜裡的這杆槍!
就算真有那麼個狗屁的命運擋在前麵,他也要親手把它砸個稀巴爛!
回到家。
院子裡已經升起了煙火氣,熱鬨非凡。
王淑芬正領著田玉蘭幾個兒媳婦在院子裡洗菜切肉,準備著豐盛的午飯,女人們的笑鬨聲傳出老遠。
牆角下,李衛東和三爺李寶成正一人端著個酒盅,就著一瓣大蒜,一口小酒,聊得正歡。
看到李山河和彪子回來,李衛東抬起眼皮,招了招手。
“臭小子,跑哪瘋去了?過來,陪爹喝點。”
李山河大步走了過去。
他看著他爹那張被太陽曬得黑紅的臉,看著三爺臉上那熟悉的笑容,聽著院子裡那鮮活熱鬨的動靜。
心裡那塊沉甸甸的石頭,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去他媽的二十年後!
去他媽的該山上死!
先把眼前的日子過明白了,把自己身邊的人照顧好了,才是正經事!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老爺子在飯桌上說的話。
開春第一犁,先把吳白蓮娘家那幾畝三分地,給整明白了!
對!
就從這事兒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