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塊大的,在村西頭,地勢平,土也肥,拖拉機能進去。另外這兩塊小的,在村北的山坡上,是旱田,石頭多,路不好走,拖拉機怕是上不去。”
李山河湊過去,煙霧繚繞中,他眯著眼仔細看了看。
跟他爹李衛東說的一樣,這地,確實不好整。
不過,他李山河是怕事兒的人嗎?
“行,我心裡有數了。”
李山河點了點頭,彈了彈煙灰。
“下午,咱倆就先去村西頭,把那兩塊大的給它翻了。明天再想辦法對付山坡上那兩塊。”
他話音剛落,卻發現吳有全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這小子,從剛才吃飯的時候開始,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好幾次,他都抬起頭,嘴唇翕動,像是憋著什麼話要說。可隻要一對上自己的目光,他又會立刻把頭給低下去,眼神躲躲閃閃。
李山河開始還沒在意,以為他是天生害羞。
可現在,又來了。
隻見吳有全捏著那個破舊的作業本,指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指甲幾乎要將本子的封麵給摳破了。他的眼神閃爍不定,臉上滿是掙紮和猶豫。
李山河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最煩的就是這種磨磨唧唧的樣兒。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一個大老爺們,搞得跟個小媳婦似的,像什麼樣子。
他把手裡的煙頭往炕沿的煙灰缸裡重重一摁,沉聲問道:“有全,你是不是有啥事兒瞞著我們?”
吳有全的身體猛地一抖,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慌亂地抬起頭,連連搖頭。
“沒……沒有啊,姐夫。”
“還沒有?”
李山河的聲調猛地拔高,屋裡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度。他伸手指著吳有全,毫不客氣地戳穿了他。
“你小子從吃飯那會兒就魂不守舍的,你瞅瞅你自個兒那德行,心裡藏不住事兒,臉上全寫著呢!說,到底咋了?是不是在學校惹事兒了?還是跟人打架了?”
他這麼一詐唬,吳有全的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沒有一絲血色。
正在外屋刷碗的劉惠蘭和炕沿上坐著的吳白蓮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都停下了手裡的活,緊張地看著吳有全。
“有全,到底咋了?你快說啊!彆嚇唬娘!”
劉惠蘭急得聲音都變了,撩起圍裙擦著手就快步走了進來。
吳白蓮也走到弟弟身邊,拉著他的胳膊,聲音放得極柔。
“弟,有啥事兒你就跟姐夫說。姐夫有本事,天大的事兒他都能給你平了。你彆自個兒一個人扛著。”
在三人的輪番逼問下,吳有全的心理防線終於被徹底攻破了。
他看著李山河那雙銳利的眼睛,又看了看滿臉擔憂的娘和姐姐,眼圈一紅,像是下了什麼巨大的決心。
他咬了咬牙,那股力量讓他整個下頜的線條都繃緊了。
他終於把那句在心裡憋了不知道多久,幾乎要把他自己憋炸了的話,給說了出來。
“姐夫……娘……姐……”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顫抖,和一種豁出去的決絕。
“我……我不想考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