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個猙獰的,帶著三個巨大犁鏵的鋼鐵怪物,後麵還拖著一個結構複雜的播種機。
這玩意兒是李山河托了縣農機站的老戰友,花了大人情才淘換來的孤品。
彆說前莽溝,就是放眼這十裡八村,都絕對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吳有全和彪子看著這鐵疙瘩,眼睛瞪得溜圓,光芒四射。
“姐夫,這……這就播種機?那苞米粒子從哪兒塞進去?”
吳有全徹底化身好奇寶寶,圍著機器轉悠,手在這兒摸摸,那兒敲敲,滿臉都是新奇。
“瞅見上頭那幾個鐵鬥子沒?”
李山河指了指機器上方漏鬥狀的容器,聲音裡帶著一絲得意。
“種子倒進去,拖拉機一開,前頭犁杖開溝,後頭這輪子就帶著鏈條轉,把種子和化肥,一個坑一個坑,穩穩當當給你埋進去!”
這番解釋,吳有全聽得半懂不懂。
但他不明覺厲,隻是一個勁兒地猛點頭,眼神裡的崇拜幾乎要溢出來。
彪子在旁邊聽得嘴巴微張,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的個姥姥!這玩意兒也忒牛掰了!犁地、下種一道齊活,那咱人還乾個屁啊?”
“人乾啥?”李山河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人就在後頭跟著,把犁杖翻起來的大土坷垃敲碎,再把地耮平。這叫‘撈輥子’,總不能啥活都讓機器乾了吧?”
三人說笑間,手上的活計沒停。
沉重的犁杖“哐當”一聲掛上拖拉機後麵的掛鉤,銷子插死,算是準備完畢。
李山河重新跳上車,深吸一口氣,扭頭衝著地頭那些黑壓壓的圍觀村民,咧開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各位爺們、嬸子大娘,都往後退退,瞧好了您呐!”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腳油門踩到底!
拖拉機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車身猛地一沉!
那三個黑得發亮的巨大犁鏵,如同三柄利刃,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紮進了沉睡了一整個寒冬的黑土地!
“嗤啦——!”
堅硬的土地被蠻橫地撕開,肥沃的黑土向兩側翻湧,帶著一股清新的土腥味,在空氣中炸開。
拖拉機穩穩向前。
身後,是三道筆直而深刻的嶄新壟溝。
播種機精準地運轉,一顆顆金黃飽滿的玉米種子,被溫柔而又準確地送進了新翻開的土壤裡。
地頭圍觀的村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看傻了。
所有人都張著嘴,眼神呆滯,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我的娘……真……真能這麼乾啊!”
“太快了!這他娘的比牛快了十倍不止!這一趟過去,比俺們家老牛犁半天的活都多!”
“老吳家這是祖墳冒了多高的青煙啊,找了這麼個通天能耐的姑爺!”
“完了……以後老吳家在這前莽溝,誰還敢小瞧?”
聽著身後那一聲聲發自肺腑的驚呼與讚歎,站在拖拉機踏板上的吳有全,隻覺得一股熱流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脊梁。
長這麼大,他的腰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挺得如此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