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李山河跟著他老爹李衛東,正在南山坡那塊最大的苞米地裡,吭哧吭哧地乾著活。
父子倆一人負責一隴,彎著腰,順著壟溝往前走。
眼睛得尖,手得快。
看到哪個坑裡苗子多了,就得眼疾手快地拔掉弱的,留下強的。
太陽火辣辣地烤著,沒一會兒,兩人就汗流浹背,後背的衣服都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
“他娘的,這活兒真不是人乾的。”李山河直起腰,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後腰,忍不住罵了一句。
想當初,他也是在工地上搬過磚的,可感覺都沒現在這麼累。
李衛東在旁邊聽見了,扭過頭,嘿嘿一笑。
“咋地,兒砸,這就受不了了?你這才哪到哪啊。等再過個把月,苞米長到半人高了,還得來掰苞米丫子,那才叫真熱呢!”
掰苞米丫子,就是在苞米杆子底下長出來的那些分蘖。那玩意兒不結棒子,光吸收養分,必須得掰掉。
到時候,人走在密不透風的苞米地裡,就跟進了蒸籠一樣,又悶又熱,蚊子還多,能把人給折磨死。
李山河一想到那個場景,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爹,咱就不能想想辦法,弄個啥機器,把這活兒也給乾了?”
“想得美!”李衛東瞪了他一眼,“啥活兒都想用機器乾,你咋不上天呢?我告訴你,種地,就得靠人,靠一把子力氣,靠汗珠子摔八瓣!你小子,就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這點苦都吃不了了。”
李山河被他爹懟得沒話說,隻好撇了撇嘴,繼續彎下腰乾活。
他心裡頭琢磨著,等以後有錢了,說啥也得把這地都包出去,或者乾脆全弄成機械化。
這種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他真是過夠了。
父子倆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就聽見地頭那邊,傳來一陣急促的喊聲。
“二哥!二哥!不好了!出事兒了!”
李山河抬頭一看,隻見他那個寶貝弟弟李山峰,正蹬著一輛二八大杠,跟個風火輪似的,從村裡的方向,一路火花帶閃電地衝了過來。
他人小腿短,那二八大杠對他來說,跟個巨獸似的。
他根本夠不著坐墊,隻能一隻腳踩著腳蹬,另一條腿從車子的大梁下麵掏過去,用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費力地蹬著車。
那樣子,看著又滑稽又讓人心疼。
“這小兔崽子,又咋了?”李衛東也直起了腰,皺著眉頭看著。
李山峰離著老遠,就開始扯著脖子喊。
他那小臉,因為著急和用力,漲得通紅,聲音都帶了點哭腔。
“二哥!快!快回家!常奶……常奶不行了!”
“啥?!”
李山河聽到這話,腦子“嗡”的一聲,手裡的苞米苗子都掉在了地上。
“二哥!你快點啊!”李山峰已經蹬著車衝到了地頭,他從車上跳下來,車子“咣當”一聲倒在地上,他也顧不上去扶。
他跑到李山河跟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常奶……常奶快咽氣了……她……她說臨死前,有幾句話,一定要當麵跟你說!讓你趕緊回去!”
有話要跟我說?
李山河心裡“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知道,老常太太那種人,臨終前要說的話,絕對不是小事!
他不敢再耽擱,一把扔掉手裡的活計,衝到地頭,扶起那輛二八大杠。
“爹!我先回去一趟!”
他衝著李衛東喊了一聲,也顧不上等他爹回話,直接把李山峰往車子前麵的大梁上一放。
“坐穩了!”
李山河跨上車,雙腳猛地一蹬地,那輛二八大杠,就跟離弦的箭一樣,朝著村子的方向衝了出去!
隻留下李衛東一個人,扛著鋤頭,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
“我操!這臭小子!我還沒上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