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河沒有馬上開口。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範老五,那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辦公室裡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山河和範老五身上。
範老五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李山河的沉默,比任何嚴厲的斥責,都讓他感到壓力巨大。
他那顆剛剛還因為豁出去而狂跳不止的心臟,此刻又慢慢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李爺在想什麼。
他是不是覺得自己太狂了?太不自量力了?
還是說,李爺從頭到尾,都隻是在看他一個人的獨角戲,心裡頭早就把他當成了一個跳梁小醜?
冷汗,順著他那反光的腦門,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他感覺自己的腿肚子又開始轉筋了。
三驢子站在一旁,心裡頭也是七上八下的。
一方麵,他還是信不過範老五。
把這麼核心的業務,交給一個“外人”,他總覺得不踏實。
可另一方麵,範老五剛才那番話,又確實說到了點子上。
他們這幾個人,現在確實是身份不一樣了。
在哈爾濱這一畝三分地上,誰見了不得客客氣氣地喊一聲“哥”?
讓他們再去像範老五說的那樣,裝孫子,耍無賴,跟人拚命,他們確實有點拉不下那個臉,也確實惜命了。
或許……這孫子還真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三驢子心裡頭亂糟糟的,他隻能把決定權,交給李山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李山河終於動了。
他從桌上的煙盒裡,又抽出了一支煙,叼在嘴裡。
彪子見狀,趕緊掏出打火機,湊上去,“哢嚓”一聲,給點著了。
李山河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團濃白的煙霧。
煙霧繚繞中,他的聲音,緩緩響起。
“老五。”
“哎!李爺!我在!”範老五一個激靈,腰杆瞬間挺得筆直。
李山河用夾著煙的手,指了指他對麵的椅子。
“坐。”
範老五愣了一下,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依言,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隻敢坐了半個屁股。
李山河看著他那副拘謹的模樣,笑了。
“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說得不錯。”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對範老五來說,不亞於天籟之音!
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因為這四個字,重新沸騰了起來!
李爺,認可我了!
“不過,”李山河話鋒一轉,“光會說,沒用。這事兒,不是耍嘴皮子就能乾成的。”
範老五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連忙點頭哈腰:“是是是,李爺教訓的是!我……”
“你先彆說話。”李山河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老五,我問你,你知道你接下這活兒,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你以後,可能十年八年,都回不來一次家。你媳婦兒,你閨女,可能都見不著。”
“意味著,你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你每天晚上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睛,枕頭底下得壓著一把上了膛的槍。”
“更意味著,你隨時都可能死。可能死在談判的酒桌上,可能死在運貨的路上,也可能不明不白地就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李山河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開這個計劃光鮮的外表,露出裡麵血淋淋的現實。
“這些,你想過嗎?”
“你,怕嗎?”
李山河死死地盯著範老五的眼睛。
範老五的臉色,隨著李山河的話,變得越來越白。
他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