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日期就定在了五月中。
這個時間點掐得極準——那時謝明月身上的掃帚傷差不多好全了,李秀琴臉上的巴掌印也該消退得看不出來了。
謝明月從定親到出嫁,全程隻用了二十天。
今日,正是五月十六,謝明月出嫁的日子。
這些天,謝明月被關在家裡,眼睛都快哭腫了。
她鬨過,絕食過,甚至以死相逼過,但謝彪這次是鐵石心腸,任憑她如何哭鬨,甚至李秀琴跪下來哭求,他都毫不動搖,反而放出狠話,再鬨就直接捆了塞進花轎!事情已成定局,反抗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已經養好腿傷的謝秋芝,這天也和李月蘭一起,來萬寶娘家的院子吃瓜,一起來看熱鬨的還有張圖圖和王雙雙等熟悉的姑娘嬸子們,大家夥就站在萬寶娘家的矮院裡看著隔壁謝明月家的熱鬨。
萬寶娘他們家也是起了青磚瓦房的,她家家底本來就比彆人厚實,加上謝萬寶他爹也加入了桃園施工隊,夫婦倆都能掙銀子,房子很快就蓋起來了,也是十天前才辦的喬遷宴,萬寶爹是個機靈的,謝廣福給他什麼圖紙,他家就建什麼樣的房子,完全不需要自己費心去思考旁的。
就像現在他們站著的位置,謝廣福給他家前院設計的矮牆,本是方便以後做鋪麵設計的,但現在也很方便吃謝明月的瓜。
她們隻是站在院子裡就能看到隔壁謝明月出嫁的全過程。
按習俗,“嫁女”算半樁喜事,就算不敲鑼不遊街不大張旗鼓,但也不能悄無聲息就把姑娘抬走,總得給族人一個“麵子交代”。
謝彪縱然心裡再憋悶,這最基本的禮數也不敢省。
於是,在迎親隊伍到來之前,謝彪在家裡勉強擺開了兩桌粗席,這席麵,透著十足的將就和匆忙:
每桌湊了兩斤豬肉、一隻土雞、五斤豆腐,蔬菜是自家地裡現摘的,倒也新鮮,但做法簡單,大鍋燉煮,配個蘸料,談不上什麼精細。
黃酒準備了20斤,用粗陶碗盛著,顏色橙黃,滋味還算不錯,算是這簡陋席麵上唯一帶點喜慶色彩的物件。
紅紙裁成的鞭炮有一掛,等著迎親時點燃,算是宣告這家有“喜事”。
來坐席的多是謝家族裡不好推辭的長輩和與謝彪家走得近些的鄰居。
大家心照不宣,默默地吃著,酒喝得也沉悶,沒什麼人高聲談笑,氣氛與其說是喜慶,不如說是一種完成任務的凝重。
這送親酒,更像是一場形式大於內容的告彆。
送親酒吃完,當馬家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地來到村口時,那短促而算不上熱鬨的鼓樂聲,才將這沉悶的氣氛稍稍打破。
謝彪示意親戚裡一個半大的男孩點燃了那掛紅紙鞭炮,“劈裡啪啦”一陣響,算是給這倉促的婚事增添了幾分必要的聲響。
鞭炮聲剛停下,就見謝明月穿著一身趕製出來的大紅嫁衣,蓋著紅蓋頭,被兩個喜娘幾乎是半攙半架地扶出了房門。
她身形僵硬,步伐緩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綁著千斤重擔。
即便隔著厚厚的蓋頭,圍觀的眾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得化不開的悲戚與不情願。
沒有新娘子該有的羞澀期待,隻有一片死寂的順從,甚至帶著一絲認命後的麻木。
李秀琴站在門口,用手帕死死捂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拚命打轉,強忍著不敢哭出聲。她既心疼女兒,又怕這哭哭啼啼的樣子被前來迎親的馬家人看了不高興,更怕再觸怒身邊臉色鐵青的謝彪。
謝彪則緊繃著臉,站在一旁,像一尊沉默而壓抑的石像。他看著女兒被喜娘攙扶著挪向花轎,眼神複雜,有憤怒,有羞恥,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種鐵了心的決絕。
所有的接親儀式簡單到近乎潦草,圍觀的村民們還沒完全從那簡陋的送親酒和沉悶氣氛中回過神,還沒品夠這倉促婚事滋味的時候,隨著一聲不算嘹亮的“起轎........”。
吹打聲再次短促地響起,花轎已經被抬起,晃晃悠悠地朝著村外走去。
速度之快,讓人恍惚。
那兩桌尚未完全撤去的粗席,那空氣中尚未散儘的淡淡黃酒味和爆竹硝煙味,與那迅速遠去的紅色轎影,構成了一幅充滿矛盾而又無比現實的鄉村嫁女圖。
謝秋芝看著那漸行漸遠的紅色隊伍,輕輕歎了口氣。
一場鬨劇,最終以這樣一種倉促而現實的方式收了場。
那個曾經心比天高、一心想攀附富貴的謝明月,在眾人複雜目光的注視和一場形式化的送彆後,已成了馬財主的正頭娘子。
隻是這其中的辛酸與無奈,恐怕也隻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李月蘭拍了拍女兒的手,低聲道:“走吧,芝芝,回去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都是命。”
謝秋芝點點頭,和圖圖告了彆,這才跟著李月蘭的步子回家。
在謝明月的迎親隊伍離去後,謝裡正也和謝彪告辭回去了,他從自己那個上了鎖的木箱裡拿出兩本冊子,一本是“桃源村丁口薄”,上麵記錄的是桃源村的正式人口戶籍。另一本是“田畝冊”,是桃源村登記田地的冊子。
他歎了口氣,打算明日就去縣衙給謝明月辦理“遷移”銷戶,再把田畝冊裡謝明月的那五分地添到謝彪名下,戶口田地同步減增,謝明月人走地留,戶籍清、福利清、賬也清,從此她便不算是桃源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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