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領命退下後,書房內再次隻剩下沈硯一人。
他起身來到博古架前,目光落在那個紫檀木盒上,裡麵靜靜躺著那支謝秋芝為他挑選的“同心筆”。
指尖輕輕拂過筆杆,似乎還能感受到一絲當日少女遞過筆時的溫度與笑意。
沈硯心頭略過一絲絲的不舍......
本以為何慎之事塵埃落定,他便能偷得浮生,多幾分閒暇……如今看來......要有很長時間見不到了。
想起昨日收到的華南急報——那邊在半月暴雨之後,果然還是爆出了鼠疫!
疫情洶洶,遠比預想的更為酷烈,已呈燎原之勢,數縣之地,十室九病。
曆來,鼠疫一起,便是“朝發夕死,闔門儘喪”的慘狀。
一旦跨州連郡,朝廷便視同“水旱大災”,按祖製,需派重臣星夜馳驛,會同地方長吏“宣撫疫災”。
如今大寧朝堂,何慎剛倒,餘黨未清,人心惶惶。
幾位能稱得上“重臣”的,不是自身難保,就是聞“鼠疫”而色變,借故推諉。
皇帝舅舅……承景帝自然是萬分不願他此時離京巡按,更不忍他去涉那等“九死一生”的疫病重災區。
但沈硯知道,若他不去,不帶著絕對忠誠、且能鎮壓一切宵小的玄策衛親臨,底下那些州府官員,尤其是何慎的門生故舊,難保不會陽奉陰違,甚至趁機製造混亂為何慎反擊。
屆時,派去的太醫和救命藥材,恐怕連疫區的邊都摸不到,便會折損在重重“關卡”與“意外”之中。
此次桃源村之行,不僅是去“喘口氣”,恐怕……更是一場辭彆宴。
他看著那兩支同心筆,眼神複雜。
京城的紛爭暫歇,南方的死瘴卻又起。
他這柄朝廷的利劍,似乎永遠無法真正的歸鞘。
而桃源村那片世外桃源,那份悄然滋長的牽掛,在“鼠疫”這柄懸於千萬百姓頭頂的屠刀麵前,顯得如此珍貴,又如此……脆弱易碎。
他目光轉向書桌上那份以加急火漆封緘的華南疫病奏報。
再次把展風喚進書房,展風應聲而入,感受到書房內氣氛的變化,比剛才謝鋒和白衡在的時候沉重多了,他神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傳令玄策衛,抽調最精銳、最忠誠、曾經曆過邊關血火、不懼生死者,組成一支百人的‘防疫敢死隊’。告訴他們,此行非比尋常,麵對的不再是戰場上的明刀明槍,而是無形的疫鬼與可能的人禍,十死無生者,可現在退出,選擇與我同去的的人,給他們放十天假期,與家人好好告彆,十日之後,太醫院備藥完成,即刻出發。”
沈硯的聲音不高,卻每一個字都砸在展風心上。
“另,以我的名義,征調太醫院所有精通傷寒、瘟病,且有膽魄的太醫,攜帶所有能想到的藥材。通知戶部,即刻從京倉、周邊糧倉調集糧食,由玄策衛親自押送,沿途若有敢伸手者,無論背景,立斬不赦!”
“再密令我們在各州府的暗樁,嚴密監控地方動向,尤其是與何慎有過往來的官員,若有異動,或對防疫事宜陽奉陰違、囤積居奇、煽動民亂者……先斬後奏!”
一道道指令清晰、冷酷,充滿了鐵血意味。、
這一趟不僅是去安撫救民,也是去鎮壓疫鬼,更是要去鎮壓一切可能由此引發的混亂。
展風領命,正要離去,沈硯又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