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
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經脈裡攪動,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裡撕裂般的痛楚。
許木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木質屋頂——雜役房的屋頂,簡陋,布滿蛛網,帶著一股黴味。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全身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半分力氣,唯有那無處不在的、源自丹田深處的空虛和劇痛提醒著他一個殘酷的事實——
他的道基,碎了。
三天前,外門曆練,黑風山脈邊緣。
他和師妹馮小倩遭遇了一頭不該出現在那裡的二階妖獸“赤炎豹”。為了保護隻有探境中期的小倩,他拚死抵擋,以融境巔峰的修為硬撼堪比探索境的妖獸,最終雖驚險地將妖獸擊退,自己卻被赤炎豹臨死前的反撲,一爪狠狠拍在了丹田氣海上。
當時他隻覺丹田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瞬間失去了所有靈力,劇痛讓他直接昏死過去。
醒來時,人已回到了青雲宗,躺在雜役房的硬板床上。宗門醫師來看過,隻是搖頭,留下一句“道基已毀,仙路斷絕,好生將養,或可安度凡人百年”,便歎息著離去。
曾經環繞丹田、溫養經脈的融融靈力,此刻蕩然無存,隻留下一個千瘡百孔、不斷傳來針紮般刺痛的空洞區域。那裡曾是力量的源泉,如今卻成了絕望的深淵。
“嗬……”許木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沙啞的輕笑,帶著濃濃的自嘲。
青雲宗外門天才弟子許木,十五歲踏入融境,十七歲融境巔峰,被譽為最有希望在內門選拔前突破極境的天才之一……如今,卻成了一個連起床都費勁的廢人。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有入門時的意氣風發,有修煉時的刻苦專注,也有與小倩在山間練劍時,少女那明媚的笑顏和崇拜的眼神……
“許木師兄,你好厲害!”
“師兄,這次外門大比,你一定能進前三!”
“師兄,小心!”
……
最後定格在那隻燃燒著赤色火焰的巨爪,和馮小倩那張嚇得慘白卻依然決然擋在他身前的俏臉。
腳步聲在門外響起,雜亂而輕浮,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
“吱呀——”
木門被粗暴地推開,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讓許木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三個人影逆光站在門口,為首的是一個穿著錦緞長袍,腰間掛著玉佩的青年,麵色有些虛浮,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和快意。他叫趙虎,內門趙長老的侄子,仗著叔父的權勢,在外門一向橫行霸道,以前沒少被許木教訓,此刻顯然是來看笑話的。
他身後跟著兩個跟班,也都是外門弟子,此刻正幸災樂禍地看著床上的許木。
“喲,這不是我們青雲宗的外門天才許木嗎?”趙虎陰陽怪氣地開口,慢悠悠地踱步進來,用腳尖踢了踢床腿,震得木床一陣搖晃,也牽動了許木體內的傷勢,讓他眉頭緊蹙。
“怎麼躺在這兒了?這雜役房的床,睡得可還習慣?”趙虎俯下身,湊近許木,臉上是誇張的惋惜表情,“嘖嘖嘖,道基被毀的滋味,不好受吧?聽說以後連靈力都無法凝聚了?真是可惜了啊……”
身後的跟班立刻附和道:“虎哥,這雜役房又臟又臭,哪是許‘天才’該待的地方?不過嘛,現在他也隻配住這裡了!”
“就是,一個廢人,難道還想住回弟子舍嗎?宗門肯收留他,給他一口飯吃,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刺耳的話語如同鈍刀子,一下下割在許木的心上。但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屋頂,眼神空洞,仿佛沒有聽到他們的嘲諷。體內的劇痛和那蝕骨的空虛感,遠比這些言語更讓他痛苦。
趙虎見許木毫無反應,像是無視自己,心中一陣惱火,聲音陡然拔高:“許木!彆給臉不要臉!還以為自己是那個天之驕子呢?我告訴你,你現在就是個廢物!連給我們提鞋都不配的廢物!”
他猛地伸手,想去抓許木的衣領。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許木的瞬間,一直如同死寂般的許木,眼珠突然動了一下,視線轉向趙虎。
那眼神,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卻也沒有絕望和乞求,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以及一種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和平靜。
趙虎的手僵在了半空,沒來由地心裡一寒。這眼神……不像是一個道基被毀、陷入絕望的人該有的眼神。
“滾。”
一個沙啞卻異常清晰的字眼,從許木乾裂的嘴唇中吐出。
趙虎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感覺自己被一個廢人嚇到,簡直是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