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後的湯府被裹在蜜裡。
青石板路上飄著甜酒釀的香氣,丫鬟們端著桂花糕穿梭,連廊下掛著的紅綢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裡麵用金線繡的“凱旋”二字——這是族老們連夜趕製的,說是要沾沾小兩口的喜氣。
李瑤倚在湯凜肩頭往主院走,發間珠釵隨著腳步輕響,可她的指尖卻悄悄掐進掌心。
“瑤兒?”湯凜突然停步。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原本冰寒的嗓音軟得像化在嘴裡的糖霜,“手怎麼涼成這樣?”
李瑤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鬆開了他的手。
她低頭看,素白袖口下的手腕泛著青白,連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方才在偏殿裡整理靈植時,她習慣性用靈力溫養那些跟著她出生入死的寶貝——藤蔓繞上她手腕的刹那,根須裡突然竄出一縷暗青色的能量。
那東西滑得像條蛇,順著脈絡往丹田鑽,要不是她反應快,差點就被它纏進靈海。
“許是累著了。”她扯出個笑,正欲抽回手,卻被湯凜扣得更緊。
他的掌心帶著常年練冰係功法的涼意,此刻卻像團火,隔著肌膚燙得她心慌。
“騙我。”湯凜俯身,鼻尖幾乎蹭到她發頂,“你方才看靈植的眼神,像在看咬了主人的狗。”
李瑤一怔。
這個總把情緒藏在冰殼下的男人,什麼時候連她的微表情都摸透了?
她咬了咬唇,終究還是攥住他的手腕,引著他的指尖按在自己腕間。
暗青色的光絲剛一露頭,湯凜的瞳孔便縮成針尖。
他冰係靈力本能地翻湧,卻見那光絲非但不躲,反而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在兩人交握的手間織出張細網。
李瑤清晰看見他喉結滾動,一貫沉穩的聲音裡泄出絲裂痕:“這不是惡魔的氣息。”
“我知道。”李瑤的指甲幾乎要嵌進他手背,“它纏著靈植的根,像...像在找什麼。”
湯凜沉默片刻,突然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
他的玄色廣袖垂落,遮住兩人交握的手,卻遮不住他低啞的聲音:“去藏書閣。湯家從築基期便開始收集的古籍,總該有線索。”
藏書閣在湯家祖祠後方,平時由三位結丹期長老輪值看守。
李瑤跟著湯凜走到那扇包銅木門時,額角還在跳——方才經過演武場,她看見族中子弟正圍著昨日大戰留下的焦土議論,有個小丫頭舉著半塊炸碎的炸彈果,眼睛亮得像星子。
“等等。”湯凜突然停步,轉身時袖中滑出塊羊脂玉牌,“得先去見老祖。”
湯家老祖閉關百年,上回現身還是湯凜突破金丹那日。
李瑤跟著湯凜走進靜室時,鼻尖先撞上濃重的藥香。
青燈前的蒲團上盤著道枯瘦身影,白發垂地,連眼皮都沒抬:“為那縷殘魂來的?”
李瑤心口一緊。
她和湯凜剛要行禮,便聽那聲音又道:“莫要學你父親,總想著翻禁忌之書。”說到“父親”二字時,湯凜的背明顯僵了僵——李瑤記得他提過,湯家上一任家主便是因私閱禁典走火入魔。
“孫兒不敢。”湯凜聲音平穩,可攥著她的手卻在發顫,“隻是想弄清楚那能量的來曆。”
老祖終於抬眼。
他的眼珠渾濁如蒙了層灰,卻讓李瑤無端想起昨日那隻惡魔的眼睛。
“去罷。”他揮了揮手,藥香裡裹著句低吟,“隻是...有些事,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離開靜室時,李瑤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湯凜似乎想說什麼,卻見她盯著自己發怔,便伸手揉了揉她發頂:“彆怕,有我在。”
藏書閣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陳腐的紙頁味混著檀香湧出來,李瑤望著層層疊疊的書架,突然想起湯凜說過,這裡最深處藏著一卷用獸皮寫的《九幽冥錄》,記載過許多連化神期修士都未必見過的詭物。
湯凜點燃引魂燈,幽藍的火苗在燈盞裡晃了晃,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從最上層開始翻。”湯凜將燈盞遞給她,自己則摘下腰間的玉牌——那是家主令,能打開所有書匣。
李瑤捧著燈往前走,光線掃過某排典籍時,她突然頓住。
最裡層的木架上,有本封皮發黑的古籍微微翹起一角,露出裡麵泛黃的紙頁,隱約能看見“殘魂”“共生”幾個字。
湯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喉結動了動,剛要說話——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