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如沸騰的瀝青般翻湧,李瑤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
夜魘的笑聲裹著腐臭的風灌進耳中:“心鏡術,照的是人心最不敢麵對的真相。”話音未落,她眼前的空間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縫隙,幾縷銀線從中滲出,在虛空中編織成景。
是湯家藏書閣。
檀香混著舊書頁的黴味鑽進鼻腔,李瑤的指尖不受控地蜷縮——這氣味她再熟悉不過,上個月湯凜帶她來尋《靈植禦使手劄》時,燭火就是這樣在青銅燈樹裡明明滅滅。
幻象裡的湯凜背對著她,月白廣袖垂落至地,正低頭翻著一本封皮泛黑的古籍。
他身側站著湯家大長老,白眉低垂:“那丫頭的血脈檢測結果,你看過了?”
“看過了。”湯凜的聲音響起,比平時更冷幾分,“她體內的影界之力,每過一日便強三分。”
大長老撫須長歎:“當年影族屠我湯家滿門,這等血脈……”
“我明白。”湯凜合上古籍,轉身時半張臉隱在陰影裡,“所以才要提前布局。等她徹底覺醒,我親自出手。”
李瑤的呼吸卡在喉嚨裡。
那聲音與湯凜如出一轍,連尾音的低啞都分毫不差。
她想起昨夜湯凜替她揉肩時,也是這樣低啞著說“阿瑤今日又練了三個時辰,手都酸了”;想起他總在她練靈植時站在廊下,說“阿瑤的藤蔓比昨日更順了”。
可此刻幻象裡的他,轉身時衣擺掃過青磚的動作太生硬,像被線牽著的傀儡——真實的湯凜,連遞盞蜜水都會下意識把杯壁焐熱。
“看出破綻了?”夜魘的聲音裡帶著戲謔,“無妨,心鏡術本就不是靠完美,是靠你心裡那根刺。”
李瑤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靈植核心處卻泛起暖意——火靈花的花瓣正輕輕蹭著她的識海,這是它們感知到主人情緒波動時的安撫動作。
她垂眸盯著冰絲上的靈識裂痕,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幾分破碎的哽咽:“你說得對……我早該明白的。”
黑霧猛地一頓。夜魘的豎瞳縮成細線:“你……”
“我信他的時候,他在查我的身世;我替他擋影妖時,他在等我覺醒。”李瑤抬起頭,眼眶泛紅,卻故意讓聲音發顫,“原來我在他眼裡,從來都隻是個隨時會爆的隱患。”
幻象裡的湯凜突然定格,銀線編織的場景開始扭曲。
夜魘的笑聲拔高,像刮過金屬的尖刺:“聰明的小仙妻終於開竅了!等你徹底信了,這影界核心的鑰匙——”
“轟!”
李瑤袖中藤蔓猛地竄出,裹著冰絲上的寒氣,纏上了夜魘翻湧的黑霧。
與此同時,她後腰的迷魂草突然展開藍紫色花瓣,花粉隨著靈力飄散,精準模擬出夜魘能量流的波動。
“你!”夜魘的聲音裡終於有了慌亂,“你在假裝!”
“假裝又如何?”李瑤的指尖亮起青綠靈光,靈植核心的靈力如江河奔湧,“你要動搖我的心,我便借你的力,看看這影界核心,到底藏著什麼見不得光的寶貝。”
藤蔓上的冰絲突然泛起刺目的銀光——那是湯凜的靈識印記在燃燒。
李瑤心頭一跳,想起冰絲是湯家祖傳的“同心鎖”,本就與主人靈識相連。
她借著這股靈光,看清了黑霧下若隱若現的能量脈絡:“原來核心在……”
“嗤——”
遠處突然傳來冰裂般的輕響。
李瑤的動作微滯,眼角餘光瞥見冰絲上的裂痕又深了一分。
她知道,那是有人在影界外強行感知她的位置——湯家的冰絲,從來都不是單向的指引。
夜魘的黑霧開始瘋狂收縮,顯然察覺了外部的動靜。
李瑤卻笑了,藤蔓裹著迷魂草的花粉,順著能量脈絡直鑽核心:“急什麼?你要的戲,我還沒演完呢。”
而在影界之外,湯凜站在腐毒最濃的節點前,掌心的冰絲正發燙。
他望著冰絲上越來越深的裂痕,喉結動了動,指尖凝聚的冰錐卻遲遲沒有落下。
“阿瑤,”他低低喚了一聲,聲音混著冰碴子的冷,“我等你自己走出來。”
影界外,湯凜指節抵在冰絲上的力度驟然加重。
冰絲表麵的裂痕如蛛網蔓延,每道紋路都像在割他的心肺。
他望著影界入口翻湧的黑霧,喉結動了動——三日前他在古籍裡翻到"心鏡術"的記載,這幻境最狠的從不是幻象本身,而是讓被試煉者自己撕開信任的傷口。
"阿瑤最怕被當作棋子。"他低喃著,指尖突然泛起幽藍靈光。
冰絲在靈力滋養下泛起銀光,他屈指一彈,冰絲瞬間凝成巴掌大的菱形結,每根絲線都纏著細碎的記憶碎片——那是他昨夜潛入湯家禁地的畫麵。
禁地的寒霧還未散儘,幻象裡的湯凜裹著厚重的玄色鬥篷,指尖凝著冰錐劈開石牆。
牆後是半麵殘缺的玉碑,他蹲下身,冰錐尖在碑麵輕輕刮擦,碎玉簌簌落進掌心:"《影毒淨化錄》...需要靈植師的本源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