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靄像被風揉碎的棉絮,沾在李瑤睫毛上時,她正盯著湯凜喉結上那道極淺的疤。
那是前日在虛界被毒藤劃傷的,此刻在晨霧裡泛著淡粉,像片被露水打濕的花瓣。
她伸手替他拂去肩頭的苔蘚,指腹觸到他外袍下傳來的體溫——比尋常人高些,像塊捂了整夜的暖玉。
“醒了?”湯凜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眼睛還閉著,卻精準扣住她腕脈,“再眯半刻。”
李瑤被他拉得湊近,鼻尖縈繞著他衣料上殘留的沉水香,混著昨夜糖糕的甜。
她想起方才在睡夢中,有靈植藤蔓輕輕纏住她腳踝,那是母親種下的“醒靈藤”,隻在重要時刻才會示警。
“瀑布的水聲沒了。”她低聲道,“該走了。”
湯凜的睫毛顫了顫,終於睜眼。
他的瞳孔在晨光裡收縮成細線,像隻被驚醒的雪豹。
兩人收拾妥當,沿著昨夜辨出的水腥氣往前走,不過半柱香時間,轟鳴聲便震得耳骨發疼——一道銀鏈般的瀑布垂在眼前,水花砸在下方深潭裡,濺起的水霧將整片山壁裹成了白紗。
“在後麵。”李瑤摸出袖中地圖,紅點正對著瀑布中央。
她解下腰間的靈藤鞭,藤蔓遇水自動舒展,纏上她手腕,替她劈開層層水幕。
湯凜跟在她身後,指尖凝聚靈力護住兩人周身,水珠撞在他結的屏障上,發出細碎的脆響。
穿過瀑布的瞬間,李瑤的呼吸頓住。
山壁凹進去的地方藏著個石洞,洞口石壁上刻著一行篆文,因年月太久,許多筆畫都被水蝕得模糊,唯“命契歸位,唯信不棄”八個字還清晰。
她指尖撫過那些凹痕,掌心的碎玉突然發燙,燙得她縮了縮手——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遺物,此刻竟與石壁產生了共鳴。
“不是普通的石門。”湯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伸手按住石壁,腕間的鎮魂珠突然泛起紅光,順著他的血脈往手臂上爬,在皮膚下形成一道暗紋,“湯家祖訓裡提過,上古血契之地需雙生血脈共鳴。”他轉頭看她,眼底映著石壁上的水光,“我體內的血脈印記在震顫,說明這門要的是......”
“雙生血契。”李瑤接話,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枚泛黃的符紙。
符紙上用朱砂畫著交纏的並蒂蓮,是她前日在湯家古籍裡翻到的——雙生符,需兩人以血為引,同生共死的誓約才能激活。
她摸出隨身的玉簪,在指尖劃出一道細口,血珠剛冒頭,湯凜已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指尖在傷口上按了按,“我來。”
他的指腹有常年握劍磨出的薄繭,擦過她傷口時帶著粗糙的溫度。
李瑤看著他另一隻手的指尖也滲出血珠,兩滴鮮血落在符紙上,像兩朵突然綻放的紅梅。
符紙“騰”地燃起來,卻沒有灰燼,反而化作一道紅光沒入石壁。
下一刻,地動山搖。
石屑簌簌落下,原本渾然一體的石壁裂開條縫隙,露出裡麵黑黢黢的洞道。
李瑤摸出火折子點燃,火光映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圖騰——全是靈植的形態,有她熟悉的醒靈藤,有湯家後山的雪蘭,甚至還有她小時候在靈植園裡養的會唱歌的金鈴花。
洞的儘頭,一枚玉盒懸浮在半空中。
玉盒由整塊冰魄玉雕成,裡麵躺著枚金鑰匙,表麵刻著流轉的雲紋,每道紋路裡都泛著淡金色的光,像有活物在其中流淌。
李瑤的靈識剛探過去,鑰匙突然輕顫,那震顫順著她的靈識直入識海,竟讓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瑤瑤,命契之鑰不是鑰匙,是秤砣,稱的是人心。”
她腳步頓在離玉盒三步遠的地方,從袖中取出片青竹葉。
那是她用靈植親和力馴化的“探險竹”,專能感知陷阱。
竹葉綠光大盛,繞著玉盒轉了三圈,最後蔫蔫地垂下來——沒有危險。
湯凜站在她身側,目光始終落在她後頸。
那裡有片淡青色的胎記,形狀像朵未開的雪蘭,是他昨日替她療傷時發現的。
此刻那胎記隨著她的動作輕輕起伏,他喉結動了動,終究沒說話。
李瑤深吸口氣,伸手握住玉盒。
冰魄玉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卻在觸到鑰匙的瞬間化作暖流。
她剛將鑰匙握進手裡,指尖突然刺痛——不是受傷的疼,而是某種記憶要破體而出的脹疼。
她瞳孔驟縮,下意識攥緊湯凜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