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塔的最後一塊殘磚落地時,李瑤的指尖還在微微發顫。
她垂眸盯著掌心的命輪鏡,青銅表麵已褪儘金光,卻像一潭被攪亂的深泉,正泛著細密的漣漪。
那漣漪不是水紋,更像是某種活物在鏡中叩門——她能清晰感覺到,有根無形的線正纏上她的命核,一下一下往鏡裡拽。
"阿瑤?"湯凜的聲音帶著一貫的低啞,卻比往日多了幾分緊繃。
他的手指剛覆上她手背,李瑤突然踉蹌半步,掌心的鏡子陡然迸出刺目白光。
她整個人像被無形巨手攥住後頸,眼前的古塔、湯凜的驚呼聲,都在瞬間被揉成碎片。
下墜感來得毫無預兆。
李瑤本能地蜷起身子,卻觸到一片溫熱——湯凜不知何時攥緊了她的手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彆怕。"他的聲音裹著風聲灌進耳朵,"我在。"
等視線重新清晰時,李瑤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混沌裡。
四周漂浮著無數光影片段,像被摔碎的琉璃盞。
有穿玄色祭服的少女在祭壇上結印,指尖躍動著與她靈植親和力如出一轍的青芒;有披黑袍的男人將帶血的匕首抵在她咽喉,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癲狂;最讓她血液凝固的,是她自己舉著淬毒的藤鞭,抽向倒在血泊裡的白衣修士——那修士腰間的玉佩,分明是她前世最信任的盟友之物。
"這不可能......"李瑤後退半步,後腰抵上湯凜的胸膛。
他的手掌覆在她後心,隔著兩層衣衫都能感覺到他體溫的灼熱,"我、我從未殺過他們......"
"這些是記憶碎片。"湯凜的聲音壓得很低,視線掃過那些光影時,玄鐵劍已出鞘三寸,"命輪鏡的核心領域,或許在重演你前世的因果。"
一片血霧突然從記憶碎片裡滲出。
李瑤看著"自己"的藤鞭再次揮下,那白衣修士的喉管被抽得綻開,鮮血濺在"她"的臉頰上,竟與方才灰袍人描述的"繼承者自戕"畫麵重疊。
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命核處傳來灼燒般的疼——這疼不是外傷,更像是某種封印在鬆動。
"湯凜......"她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幾乎要掐進布料裡,"我覺得......這些記憶不全是我的。
或者說......"她喉頭發緊,"有人在往我腦子裡塞東西。"
話音未落,最靠近的記憶碎片突然炸裂。
李瑤被氣浪掀得撞進湯凜懷裡,卻在混亂中看清了那碎片裡的細節:祭壇角落的青銅鼎上,刻著與李家祖祠一模一樣的雲雷紋;黑袍男人的袖口,繡著湯家旁支才有的纏枝蓮暗紋——這根本不是簡單的前世回憶,更像是被精心拚接的謊言。
"阿瑤,看這裡。"湯凜突然轉她的臉,讓她麵對自己。
他的瞳孔裡映著那些瘋狂的光影,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你現在最信什麼?"
李瑤一怔。
"信你的靈植。"湯凜的拇指抹過她眉心那點將熄的金斑,"影藤不會騙你,你親手種的青蘅草不會騙你。"他的劍刃在身側劃出銀弧,劈開一片朝李瑤湧來的血霧,"記住,你是李瑤,不是什麼命輪鏡的繼承者。"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敲碎了李瑤眼底的迷茫。
她忽然感覺到手腕上的刺痛——影藤不知何時纏上了她的小臂,葉片上的青芒比任何時候都亮,順著血管往她命核裡輸送著清冽的靈氣。
那些瘋狂的記憶碎片在觸及青芒的瞬間,像被潑了冰水的紙人,滋滋啦啦地開始剝落。
"原來如此......"李瑤低笑一聲,指尖撫過影藤的葉片。
她能感覺到,靈植的力量正順著藤蔓往全身蔓延,在命核周圍織起一張細網,將那些試圖侵蝕她意識的"記憶"緩緩推開,"你早就在提醒我了,對嗎?"
湯凜的劍突然發出嗡鳴。
他旋身擋在李瑤前方,玄鐵劍指向他們身後——不知何時,所有記憶碎片都開始旋轉,在頭頂形成一個漆黑的漩渦。
漩渦中心傳來類似齒輪轉動的聲響,比灰袍人描述的"命輪"更沉,更冷。
"抓緊我。"湯凜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幾乎要烙進她骨裡,"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
李瑤望著他繃緊的下頜線,突然笑了。
她的指尖輕輕點在命輪鏡上,鏡中立刻泛起與影藤同頻的青芒。
那些試圖侵蝕她的記憶碎片在青芒中簌簌墜落,而她能清晰感覺到,靈植親和力正順著命輪鏡的紋路,往這個詭異的輪回之門深處紮下根去。
"彆怕。"她回握住湯凜的手,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我有辦法。"李瑤的指尖剛觸到命輪鏡的青芒,便覺一陣刺麻從掌心竄上手臂。
她原以為靈植親和力能像以往那樣,順著鏡紋織成防線,可此刻那些本該溫順的靈氣卻如脫韁野馬,在她經脈裡橫衝直撞。
"怎麼回事?"她低喘著踉蹌半步,額角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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