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律碑的震顫穿透掌心,直抵李瑤識海。
那些剛被撕碎的命運軌跡如同活物般翻湧,在碑麵交織成血色蛛網,而蛛網中心那個黑洞裡,有雙無形的眼睛正一寸寸碾碎她的感知——那是比命律虛影更古老的存在,是規則本身的意誌。
李瑤喉頭泛起鐵鏽味。
她望著湯凜緊繃的下頜線,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藏書閣翻到的《天命要術》殘卷。
那時她指著“命塔之主不可見”的批注問湯凜:“若真有主宰,我們該跪嗎?”他正替她挑去發間沾的桂花瓣,聞言輕笑:“你連我娘的茶盞都敢換甜釀,會跪誰?”
此刻,那道無形的威壓裹著寒刃般的質問刺進她靈台:“你既不願為執棋者,亦不願為棋子,可知規則容不下第三種活法?”
李瑤指尖掐進掌心,新滲的血珠混著舊傷的血,在碑麵洇開一朵紅梅。
她想起被前男友推下懸崖時,靈植們用根莖托住她的背;想起湯家二夫人摔她送的靈蘭時,那株蘭草竟在碎盆裡開出更盛的花;想起湯凜總說“替身不必走心”,卻在她病中守了七日七夜,把蜜餞罐子藏在她床頭——這些鮮活的、滾燙的、從不屬於任何命軌的東西,才是她的命。
“容不下?”她望著湯凜被冰刃割破的手背,聲音輕卻鋒利,“那便拆了這破規則。”
話音未落,命塔核心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浮島邊緣的漢白玉欄杆“哢嚓”裂開,數道命律絲如毒蛇竄出,裹著金光直取李瑤眉心。
湯凜的寒霜劍早如影隨形,冰藍色劍氣在兩人之間織成密網,撞碎的金光濺在他肩甲上,灼出焦黑的痕跡。
“撐不住了。”他咬著牙,額角青筋暴起,冰牆的裂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你懷裡的逆命符——”
李瑤早將符紙攥得發皺。
這是她用百年冰蠶繭混著自己的血畫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符,每道紋路都刻著她在湯家受的算計、在修仙界遭的冷眼、在命律碑前流過的血。
她反手按在碑麵,符紙遇血即燃,騰起的紫焰中,她聽見湯凜倒抽冷氣的聲音——那些本該鎮壓一切的命律絲,此刻正像被火燎的蛛絲般蜷縮,連帶著碑麵上“湯李宿敵”的最後一道暗紋,也開始泛出裂痕。
無形存在的聲音突然尖銳如針:“你可知逆命符會引動命碑反噬?”
“知道。”李瑤望著湯凜染血的指尖,忽然笑了,“但我更知道,若連這反噬都接不住,又憑什麼說‘我們的結局自己寫’?”
逆命符的火焰燒到了碑底。
原本流轉的星芒突然凝滯,最中央那簇屬於兩人的光團瘋狂膨脹,將周圍的命軌擠得東倒西歪。
湯凜的冰牆“轟”地碎裂,他旋身將李瑤護在身後,後背被餘波灼出幾道血痕,卻連眉頭都沒皺,隻低低問:“疼嗎?”
“不疼。”李瑤貼著他後背,能感覺到他靈力紊亂的震顫,“但碑在疼。”
命律碑的震顫突然變了節奏。
那些被逆命符擾動的命軌開始互相撕咬,碑身表麵裂開細如發絲的紋路,每道裂紋裡都滲出幽藍的光,像極了她第一次見到湯凜時,他眼尾那顆泛著冷光的淚痣。
無形存在的聲音徹底變了調,混著無數破碎的命軌嘶吼:“你們會毀了——”
“毀了又如何?”李瑤打斷它,掌心按得更用力,逆命符的最後一絲火星沒入碑身,“沒有規則能困死想活的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命律碑發出一聲近似嗚咽的嗡鳴。
那些細裂紋突然開始蔓延,從碑頂的“天命”二字,一路爬到碑底的“輪回”紋路,每爬過一處,就有舊的命軌化作飛灰,新的光團從裂縫中鑽出來,像極了春寒未褪時,第一株破冰而出的靈芽。
湯凜轉身將她抱進懷裡,靈力瘋狂湧入她體內替她穩住神魂。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下次再玩這麼大——”
“有下次。”李瑤抬頭,看見他眼尾泛紅,像極了被搶了蜜餞的小孩,“等我們拆了命塔,去凡人界開個蜜餞鋪子,你管錢,我管種靈植,好不好?”
湯凜的喉結動了動,正要說話,命律碑突然發出一聲脆響。
兩人同時轉頭——剛才還完整的碑麵,此刻已爬滿蛛網般的裂紋,最中央那道裂痕裡,滲出的幽藍光芒越來越亮,仿佛有什麼被封印了千萬年的東西,正順著這些裂縫,緩緩蘇醒。
命律碑表麵的幽藍光芒突然暴漲三寸,照得李瑤眼尾的淚痣都泛起水光。
她能清晰感覺到碑體內部的規則紋路正在崩解——那些曾將她的命運釘死在"替身棄子"標簽上的金線,此刻正像被沸水燙過的蠶絲般卷曲斷裂。
"瑤瑤!"湯凜的指尖深深掐進她後腰的軟肉裡,靈力如灼熱的溪流順著交握的掌心灌進來,"本源意誌太危險,你瘋了?"他的聲音發顫,像是要把每一個字都烙進她骨縫裡。
李瑤卻反手扣住他手腕,將自己的靈脈完全暴露在他感知下:"你看,那些被命律篡改的記憶正在剝落。"她眼睫微顫,瞳孔裡映出無數重疊的畫麵——懸崖底靈植托住她的瞬間,本該是命律安排的"隕落";湯家祠堂她跪了整夜,本該是命律注定的"屈辱";就連湯凜第一次往她茶盞裡塞蜜餞時泛紅的耳尖,都被命律標記成"替身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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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的每一次反抗,都是在挖命律的牆腳。"李瑤突然笑了,笑容裡帶著劫後餘生的釋然,"現在,我要把這些被篡改的、被抹去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