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裹著塵煙劈頭蓋臉砸下來時,李瑤的太陽穴還在突突跳。
湯凜抱著她穿過最後一道石門的刹那,身後傳來的轟鳴震得她耳骨生疼,等腳踏實地時,她才發現自己後背全被冷汗浸透了——原來剛才在空間裡,她竟連疼都忘了。
"阿瑤?"湯凜的聲音帶著緊繃的沙啞。
李瑤這才意識到自己正攥著他的衣襟,指節發白。
她抬頭,就見他眉峰緊擰,玄鐵劍上的冰紋還泛著冷光,顯然剛才連法寶都沒撤。
"我沒事。"她勉強扯出個笑,喉間卻泛起腥甜。
正要再說什麼,餘光突然掃過腳邊——本該躺在廢墟裡的命織草不知何時爬到了她掌心,藤蔓上的"我願意"靈紋正泛著不正常的幽光,像被火烤著的青藤,滋滋冒著細不可聞的輕響。
李瑤的笑僵在臉上。
"怎麼了?"湯凜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玄色廣袖掃過她手背。
命織草突然猛地蜷縮,在她掌心烙下一道淺紅的印子。
李瑤倒抽一口冷氣,這株陪了她七百年的靈植從未如此失控過。
她指尖輕輕撫過藤蔓,感知順著靈植根係蔓延出去——那是種黏膩的、腐爛的甜,像被蟲蛀空的蜜罐,混在月光裡往她識海裡鑽。
"它還沒死。"她脫口而出,聲音比夜風還涼。
湯凜的手臂驟然收緊。
他望著遠處還在冒煙的祭壇廢墟,那裡本該隻剩碎石,此刻卻有幾縷暗金色的霧氣正往雲層裡鑽,像被風吹散的蛛絲。"那東西......"
"不是本體。"李瑤攥緊命織草,藤蔓在她掌心絞成小團,"是執念。"她想起石珠碎裂前那聲不甘的嘶吼,想起暗金碎珠消失時的方向——淩風的後頸。
可此刻環顧四周,哪還有淩風的影子?
方才還跟在他們身後的人,竟連半片衣角都尋不見了。
"先回湯家。"湯凜低頭替她理了理亂發,玄鐵劍"嗡"地歸入劍鞘,"你需要調息,那些修士......"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不遠處幾個跌坐在地的試煉者,"也該醒了。"
但他們沒等來修士們的清醒。
湯家朱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門廊下的燈籠被風刮得搖晃,映得前來迎接的下人們臉色忽明忽暗。
李瑤剛跨進二門,就聽見西廂房傳來"砰"的一聲——是宋家三公子的聲音,他向來最是溫文爾雅,此刻卻在屋裡嘶吼:"彆過來!
彆碰我的靈根!"
"三公子今早還好好的!"守在門口的丫鬟嚇得直哭,"用早膳時還說要謝李姑娘救命......"
李瑤和湯凜對視一眼,快步走過去。
推開門的刹那,她差點被撲麵而來的腥氣嗆到——宋三公子正跪在地上,指甲深深摳進青磚縫裡,腕間的靈脈凸起如青蛇,額角的汗滴落在地,竟滋滋冒著青煙。
他看見李瑤,突然撲過來抓住她的裙角:"李姑娘!
你聽見了嗎?
它說......它說我本該是金丹修士!"
"住口!"湯凜反手將李瑤護在身後,指尖凝出冰錐抵住宋三公子的咽喉。
李瑤卻盯著他腕間的靈脈——那裡有一線暗金,正順著血管往心臟鑽。
她蹲下身,輕輕覆上宋三公子的手背。
命織草突然從她袖中竄出,藤蔓纏上宋三公子的手腕,刹那間,無數畫麵湧進她識海:破廟的供桌上擺著半碗冷粥,少年對著月亮發誓要修到金丹;石珠裡那簇願光明明該回到他身邊,卻被暗金霧氣纏住,硬生生扯成了兩段......
"他被命網碎片纏上了。"李瑤猛地縮回手,命織草的藤蔓已經焦黑了一截,"不是普通心魔。"
湯凜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從今天起,湯家所有門房加派三重守衛,所有試煉回來的修士不得隨意走動。"他轉頭看向李瑤,目光軟了些,"你去偏廳歇著,我讓人備參湯......"
"不用。"李瑤打斷他,命織草在她掌心重新舒展,這次的幽光裡帶著點倔強的綠意,"我要去看看張大夫家的小女兒。"她想起試煉時那個粗布裙少女,願光本該回到山腳下的草屋,"今早聽春杏說,那孩子昨夜裡突然開始說胡話,喊著"我不要嫁"。"
湯凜的眉峰又擰起來:"太危險。"
"更危險的是放任不管。"李瑤拽住他的衣袖,指尖還沾著宋三公子的冷汗,"那東西在吃願力。
凡人的願力越純粹,它長得越快。"她想起方才在宋三公子識海裡看見的暗金霧氣,正裹著那半截願光啃噬,"再拖下去......"
"我陪你。"湯凜的話截斷了她的未儘之言。
他召來玄鐵劍,劍尖挑起一盞氣死風燈,暖黃的光映得他眼尾的紅痣像滴血,"但你必須離那些異狀三步遠。"
張大夫家的草屋在湯家後巷。
李瑤推開門時,正聽見小女孩的尖叫:"娘!
它要把我綁去祭壇!"炕上的小丫頭正蹬著腿,原本清亮的眼睛裡布滿血絲,手腕上同樣爬著暗金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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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夫夫妻跪在地上哭,手裡攥著香灰往女兒身上撒,卻半點用都沒有。
李瑤站在門檻外,命織草從她袖中探出頭。
這次藤蔓沒有焦黑,反而泛起興奮的顫栗——它在吸收什麼。
李瑤閉上眼睛,順著靈植的感知延展,就像在試煉空間裡編織自由網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