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羽神色複雜地走到他身後,正欲開口,冥逆卻猛地從地麵抱起白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自己去天牢等我,彆耍花招。”
說罷,也不等紅羽回應,便帶著白宸腳尖一點,消失在原地。
數個時辰後。
冥逆到來的時間比紅羽預估的還要晚些,看來是途中有所耽擱。
此時的紅羽正默默地坐在牢房門口的桌子旁,看見他的身影,隻是嘴角處輕輕地勾出一抹弧度,雙手伸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冥逆見狀,也不廢話,朝著一個無人的角落使了使眼色。很快便有一道黑影從角落中現出身形,略做行禮便為紅羽戴上鐐銬。
而紅羽也隻是神色沉靜地默默看著,一言不發,全然沒有先前的跋扈。
直到他垂著頭走進牢房內,端坐下來,才對著轉身正要離開的冥逆輕輕喚道,“冥逆。”
冥逆腳步微頓,卻並不想回頭看他。
“你說,我是不是…錯怪他了。”紅羽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種說不出的複雜和猶疑。
冥逆聞言,不由得嗤笑一聲,轉身對他道,“你真的想聽嗎?”
“想。”紅羽怔怔的看著他。
“真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蠢貨閒到嫉妒他這種人。”冥逆聲音清冷,卻字字誅心,“鄭嶠沒有多看你一眼,是因為把你當做徒弟,想要守護你直到他守護不動為止;他之所以沒日沒夜地和白宸待在一起,是因為他把白宸當做牲口訓練,隻要他還沒死,就不用考慮他的人性!”
紅羽忍不住抬眸看他,眼底難掩震驚。
“你和他同出任務那天,鄭嶠是帶著白宸獨處到半夜沒錯。我再次看見他時,”冥逆閉了閉眸子,似乎很不願意回憶起那一幕,“他胸前硬生生被打斷了十幾根肋骨,渾身上下除了戰鬥產生的傷勢以外,還有密密麻麻多不可計的各類刑傷。就算這樣,他看到我,也隻是笑了一笑,什麼都沒說,一瘸一拐地離開了。你永遠不會知道,那一刻的我究竟有多無力,一身修為,卻無法讓隱月離他遠點,遠到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見。”
“你…說的,都是真的……”紅羽怔怔地看著他,目光在震驚之餘,隻剩下毫無神采的呆滯。
“我本不想說,因為他不想說。”冥逆意味不明地對著他笑了笑,“可若是說出來能讓你難受片刻,就算被他埋怨又如何。你以為武場上的談之色變和遍地慘烈都是怎麼來的,你以為他就像個打不死的怪物是怎麼來的,你以為他受傷吃痛之後愈發的冷靜難纏是怎麼來的?
“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鬼血,他是真的願意忍受那些生不如死的劇痛嗎?有的人想要活下來就已經如此艱難,你卻滿腦子想著如何獲取更多的關注,還為了這可笑的妒忌心甘情願地被外人利用,甚至把他對組織最大的價值暴露給三國九派高層。”
隨著他那如同利刃般的話語一句句說出口,紅羽的臉色卻變得愈發慘白。
他太清楚冥逆這番話的真實性,甚至經此一役,他能想到的遠比這要多得多。
本就接受著隱月魔鬼訓練的他怎會不知,白宸所展現出來的實力究竟有多麼可怕,又究竟要承受怎樣殘酷的折磨,才能做到今天的一切。
冥逆看到他的神色變化,隻是冷笑一聲,正欲開口,卻有一道黑影悄然出現在他身後。
“統領大人,鄭教請求麵見犯人。”那黑影躬身道。
冥逆淡淡地瞥了臉色驟變的紅羽一眼,縱然因為白宸的事情對鄭嶠多有不滿,但這位畢竟是曾經有過教導之情的主教,他還是會選擇給予尊敬。
於是,他語氣放緩,輕輕地道,“請。”
黑影領命消失離去,前腳剛走,便有一道身影匆匆趕來。
他雙手死死撐住兩根欄杆,眼神複雜地盯著眼前這個自小便看著長大,此時卻顯得格外手足無措的青年人。
他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歲月在他的臉龐上留下的些許溝壑,此刻竟顯得那麼刺眼。
“你真的…糊塗啊……”
紅羽的身軀有些顫抖起來,他眸光複雜地看著鄭嶠,神情落寞。良久,才緩緩抬起鐐銬,隔著一道欄杆朝鄭嶠跪了下去,哽咽開口,“師父…”
冥逆見狀,也沒有多餘的心情留在此處看他們師徒情深,麵無表情地朝著暗處的影衛點頭示意,便快步離開。
……
長夜難明,漆黑的冥河水宛若一片死寂,悄無聲息地流淌著,沒有源頭,卻似乎接引著人們走向生命的儘頭。
一抹抹令人窒息的豔紅泛起漣漪,盛放的曼珠沙華從水麵蔓延到河畔,大片大片,淩亂的,霸道的,毒烈般的鮮紅,像墮落在幽暗深處的深淵地獄,閃爍著妖異的血光。
一葉扁舟,晃晃悠悠地漂泊在冥河之上。晚風輕拂,吹起船艙內的淡淡酒香。
“噗——”
一大口鮮血,混合著酒液噴灑在地麵上,少年卻毫不在意,抓著酒缸便仰頭灌下。
血液混合著酒漬從他白皙精致的脖頸處流淌而下,透過半敞的衣袍,滲透在胸口處一道道扭曲而刺眼的傷疤上。
突然,他神色微變,猛地把酒缸放在一旁,扶住桌子,大口大口地吐出一汩汩帶著酒液的猩紅。
“你…替他抗了什麼?”
端坐在少年對麵,一個渾身幾乎都隱入黑暗,甚至察覺不到絲毫人類氣息的黑袍青年,略帶遲疑地開了口。
他沒有阻止少年這自殘式的酗酒,也沒有陪他一起,隻是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他,清秀的臉龐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直到對方突然口吐鮮血,他才忍不住問道。
少年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頗為牽強的苦笑。
他的長相是妖豔的,哪怕是這般的神情低迷,衣衫淩亂,卻隻讓他更具蠱惑,散發著一種令人心碎而又無法彆開視線的淒美。
他癡癡地看著桌上的酒缸,黑寶石般好看的眸子裡透露出夾雜在清明與沉醉之間的掙紮,嘴角的血跡也無心擦拭,任由其默默地流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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