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剛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還鑲著幾顆稀稀落落的殘星。乾陵不似天穹之都那般的超凡出塵,人間仙境,卻是靈者最為垂愛的繁華之地。
凡人一向不會來到此處,而靈者自乾陵走一遭,不是一夜暴富,便是手握機緣,再不濟者,也能遇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與之相應,乾陵的清晨,就儼然一副熱火朝天、車水馬龍的熱鬨景象,舉目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從各式各樣的店鋪中進進出出。
末刃的產業遍及大陸,其旗幟是一把通體雪白的匕首,紋路精致,細看之下卻是心生冷意,玄妙無比。
傳說這是一把上古流傳的神兵利器,也無人知其真假。
而乾陵境內,幾乎處處都飄揚著這樣的旗幟。
地下,隱月。
當冥逆走進房間裡時,少年已經醒來多時,但他卻隻是靜靜地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瞳孔漆黑,深不見底。
冥逆見狀,知道他這是有心事的狀態,於是想了想,坐在他身前,道,“聽碧璽前輩所言,他替你扛了最後一下,否則今天還醒不來。”
白宸的眸光黯了黯,眼簾低垂,“斷了八根肋骨,五臟俱損,右手粉碎性骨折。”
他說著,忍不住苦笑出聲,“真是蠢貨。”
冥逆不由得看了看他,良久,才輕輕歎了口,“這種蠢事,其實,你也沒少乾。”
“可是他憑什麼。”白宸笑得更苦澀了,“相識不到兩個月,僅此而已啊。這叫我…如何再麵對他。”
如何…能夠還清。
冥逆聞言,張了張嘴,最終那勸慰的話還是沒有說出。
他太了解白宸了,自然知道對於他而言,這是一件完全無法與自己和解的事情。
他輕輕一歎,轉移話題,“鄭教來找過你,因為紅羽的事情,想要得到你的諒解,被我趕回去了。”
白宸點點頭,並不奇怪,也不在意,隻隨口道,“你處理吧。”
“不必太過絕情,”想了想,他又看向冥逆,“我並不恨他。但我要秉公處理。”
冥逆眉梢輕挑,“十年的折磨,當真不恨?”
白宸輕輕地笑了笑,語氣柔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有不能讓我知道的苦衷。”
冥逆微微一怔,靜靜地看著他。
他真的很平靜,根本不是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所應該具備的平靜。就仿佛被磨去棱角的劍刃,讓那本該肆意張揚的鋒芒默默地在時間流逝間蒙上塵埃。
許久,當白宸的目光掃過來時,他才笑了笑,“難怪…他們都說,你要是沒有那麼聰明,反而更公平些。”
白宸聞言,倒沒有否認,隻是自嘲似的笑笑,“這樣就能心甘情願地做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隻為執行任務而生,從此不被世間仁義道德所束縛嗎。”
“總比…現在被良知所困,為惡多端卻始終不能說服自己,甚至化作心魔反噬自身,要好得多。”冥逆輕聲道。
他在乎,所以不得不逼自己選擇一條為惡的路;但是在乎的東西又太多,始終惡不到徹底。
這就導致了他每次行動之後,因為良心的譴責,獨自忍受的煎熬與掙紮。
白宸聞言,卻是輕輕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知道,若真是練成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眼前之人怕是連一個多餘的眼神也不會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