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雖認同庚辰肅清朝綱的用意,卻仍有一事不解:為何能確保姬瀚文必定不會昏庸無道?
畢竟沒有明主,即便除去朝中奸佞,若後繼者仍是昏聵之輩,這輪回豈不是永無止境?
這份疑惑直到計無雙呈上那疊密報時達到了頂峰。
上麵詳細記載著姬瀚文這些年來暗中加征賦稅、強征民夫的種種惡行,甚至還有為修煉邪術秘密抓捕童男童女的鐵證。
過了許久,白宸指尖泛起一縷淡青色靈力,將密報絞為齏粉。
他隱隱猜測出了庚辰的全盤謀劃:她故意縱容姬瀚文倒行逆施,就是要讓國運對其徹底失望。
而溫世安發動庚金之體傳承時,溫如玉瘋狂汲取龍氣的異象,正是天辰國運主動擇主的最佳時機。
灰燼飄散間,白宸望向皇城方向。
他明白,為何溫如玉能如此輕易地吸收地脈龍氣。
那不是掠奪,而是這片山河在絕望之後,終於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
白宸並非溫如玉那般心懷蒼生之人。
在他眼中,百姓疾苦、王朝興衰,不過是天地間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手中的刀,向來隻為自己的道而揮。
可此刻,當他望著天穹下那縷新生的龍氣纏繞在溫如玉周身時,心底竟湧起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
“恭喜啊。”
這幾字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讓一旁的君淺鳳詫異地轉過頭。
他看見白宸冷峻的側臉被晨光鍍上一層金邊,那雙常年平靜而深邃的漆黑眼眸裡,竟閃過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溫度。
他的世界太黑暗,黑暗到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在他內心深處,那束早該熄滅的光,其實從未真正消失。
就像此刻,他為這片飽經苦難的土地終於尋得明主而感到的這份微妙喜悅,連他自己都感到恍惚和陌生。
“明日啟程,可都安排妥當了?”
君淺鳳斜倚在朱漆廊柱旁,修長的手指輕叩腰間玉帶,雪色廣袖被晚風拂動,襯得他身形如鬆。
暮色斜照,在他俊逸的麵容上投下深淺不一的影,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眼底卻藏著幾分深意。
他一直都知道,白宸的矛盾。
這些年,他見過這人如何在冷漠與道義間周旋,見過他深夜獨坐時緊蹙的眉,見過他指節上未消的刀繭,更見過他每一次抉擇背後的掙紮。
他知道他為了保留這一份本心,究竟付出了多少血汗。
正因如此,白宸如今的變化,既讓他意外,又似乎……本該如此。
白宸聞言,指尖微頓,抬眸時,晨輝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躍。
“如玉和天辰帝國的後續,都交給無雙處理了。”他聲音很輕,頓了頓,又道,“阿離姐……也願意同行。”
“她自然是願意的。”
君淺鳳唇角微揚,眼底卻掠過一絲複雜。
他指尖輕撫過案上茶盞,氤氳的熱氣在他修長的指間繚繞,又緩緩消散。
“鳳凰火焰雖霸道絕倫,卻也是最危險的雙刃劍。”他聲音低沉,帶著幾分凝重,“爆發時焚天煮海,反噬時卻會灼心蝕脈。若要徹底掌控,唯有兩條路——要麼以肉身硬抗,錘煉到連鳳凰火焰都難傷分毫;要麼……”
他抬眸,望向窗外無儘蒼穹,目光仿佛穿透九重天闕。
“待她登臨九重天時,掙脫天地桎梏,將鳳凰火焰徹底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