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蒼凜是否再戰的詢問,白宸隻是死咬牙關,緩緩支撐起那支離破碎的身子。
遠處山巔,君淺鳳修長的手指死死扣住崖邊突起的玄冰。
他屏住呼吸,狹長的鳳眸中冰藍色光華劇烈閃動,素來玩世不恭的麵容此刻竟浮現出罕見的震動。
那雙向來笑意吟吟的眼眸,此刻清晰地倒映著少年浴血的身影,瞳孔深處翻湧著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他下頜線條緊繃,喉結上下滾動,卻終究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寬大的袖袍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白宸展開這場對決的意義。
沒人能理解那個遍體鱗傷的少年是如何以意誌驅使那些已然粉碎的骨節。
他的膝蓋分明已經扭曲變形,肩胛骨刺破皮肉裸露在外,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內臟碎片的咳出。
可他卻仍一寸寸挺直脊背,任由鮮血在萬載玄冰上綻放出淒豔的紅色血蓮。
更無人明白,為何到了這般境地他還要站立。
或許連他手中的聆殤也不明白,為何主人瀕臨崩潰卻仍緊握刀柄。
唯有魔刀震顫時發出的嗚咽,在寂寥的天地間,默默回應著主人的意誌。
蒼凜側首避開視線,龍瞳中閃過一絲不忍。
他修長的手指微微抬起,雪山之巔的萬年寒意便如受感召,在他掌心凝聚成晶瑩的冰晶旋渦。
白宸染血的睫毛顫了顫,吃力地抬起手臂。
那隻遍布傷痕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最終隻是輕輕擺了擺,動作虛弱到了極致。
“噗——”
一口鮮血猝然噴湧而出,夾雜著細碎的內臟殘片,在玄冰上綻開觸目驚心的血花。
猩紅的血沫順著他蒼白的下頜滴落,在冰麵上灼出一個個細小的孔洞。
原本纏繞在他周身的血色煞氣竟開始漸漸消散,那些遊走的暗金色符文如同退潮般隱入肌膚之下,八枚暗金色複眼也逐一收縮,最終恢複成正常地漆黑瞳孔。
蒼凜的龍瞳驟然收縮,眉峰不自覺地挑起,連帶著額間那枚冰晶龍鱗都閃過一絲詫異的光芒。
遠處的君淺鳳更是身形微僵,冰藍色的鳳眸中泛起難以置信的波瀾。
這個在血戰中從不後退的瘋子,竟然主動停手了?
記憶中的白宸,從來都是戰至經脈寸斷也不肯倒下,哪怕骨骼儘碎也要用牙齒咬住刀柄繼續廝殺。
多少次,他都是流儘最後一滴血,直到瞳孔渙散、意識全無,僅憑著刻入骨髓的戰鬥本能還在揮刀。
多少次,他都是被人生生打昏過去,才不得不結束戰鬥。
可此刻,他染血的手指卻緩緩鬆開了刀柄。
這個從來不知退讓為何物的殺戮瘋子,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第一次主動選擇了停戰。
君淺鳳眸中寒芒一閃,身形如電光般掠出。
寬大的雪色袖袍在寒風中翻卷,冰藍色的靈力如潮水般傾瀉而出,瞬間在白宸周身築起一道晶瑩剔透的屏障。
那靈力流轉間隱約可見鳳凰虛影,將蒼凜的極寒道源之力儘數隔絕在外。
唯有鬼血的正常運轉,才能修複這副瀕臨崩潰的軀體。
“咳……”
白宸悶哼一聲,指節泛白地攥緊聆殤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