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火蓮子完成分配之後,白宸的思緒免不了複雜起來。
燭火在他眼中跳動,映出一片空茫。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聲音裡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虛無。
“可是…活下來,又談何容易。”
影魅忍不住輕聲追問,眼中流露出未曾掩飾的不解,“你為何…獨獨對他,會生出這般留戀?”
白宸的目光依舊落在虛處,聲音低沉卻清晰,“我虧欠於他,欠得太多,無論如何也還不清的債。”
他有些自嘲地撇了撇嘴,那神情中透著一絲罕見的迷茫與無力,“更甚至…直到此刻,我也未曾真正明白,他為何…要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影魅靜靜地聽著,唇角忽然彎起一抹了然而又溫和的弧度。
她輕輕開口,語氣篤定而輕柔。
“因為……你值得呀。”
她沒有再多作解釋,隻是再次伸出手,安撫般地拍了拍他的肩頭,隨即轉身,身影悄然融入了門外的陰影之中,留下白宸獨自沉浸在那簡單卻沉重的幾個字裡。
值得嗎?
值得那少年永遠站在他身前、以性命相挾的極端守護?
值得那近乎偏執的、將兩人命運死死捆綁的決絕?
白宸獨自靜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上微涼的木質紋理。
窗外城中的風雪似乎永無止息,一如他此刻紛亂的心緒。
他一生恩仇必報,卻從未欠下如此沉重、如此難以厘清、甚至無法用常理度之的“債”。
更讓他感到無措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無法硬起心腸,真正漠視那份瘋狂背後的熾熱。
那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也從未想過會擁有的…全然不計代價的維護。
良久,他極輕地籲出一口氣,仿佛欲將胸中塊壘儘數吐出。
目光再次落向內間包廂的方向,那裡,夜何依舊沉睡,對外界的一切波瀾毫不知情。
“活下來…”他重複著這三個字,唇角泛起一絲極淡的苦澀。
這簡單的三個字,於他而言,曾是最基本的目標,此刻卻因另一人的介入,變得無比複雜而沉重。
他重新戴上了那頂黑紗帷帽,將所有的迷茫與疲憊再次深深掩藏於陰影之下。
無論前路如何,無論這份值得背後意味著什麼,眼下他還有必須去做的事情。
妖榜將至,風波欲來。
而他,必須先確保這個以性命將他鎖在人世的少年,能夠安然醒來。
棋局已啟,落子無悔。
隻是這一次,棋盤的中央,似乎多了一份他無法掌控、卻也再難割舍的變數。
兩天後。
內間的光線比外廳更為昏暗,隻餘一角琉璃燈盞散發著幽微柔和的光暈,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
夜何的長睫顫動了幾下,如同掙紮著破開沉重夢魘的蝶翼,緩緩睜開。
那雙如同黑寶石般妖異瑰麗的眼眸初時還帶著濃重的迷茫與渙散,仿佛無法聚焦,隻是無意識地映照著頭頂簡陋的木質頂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