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疫染鹽村
鹽井村的土路上積著層白花花的鹽霜,蘇承影踩著吱呀作響的木車,車板上堆著的草藥簍子散出苦澀的氣味。他掀起擋風的粗布簾,望見村口老槐樹下臥著幾個蜷縮的身影,破爛的衣衫下露出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
“蘇先生,您可算來了。”村長拄著拐杖迎上來,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紅血絲,“昨晚又添了三個,渾身滾燙,抓著什麼都往嘴裡塞,跟瘋了似的。”
蘇承影跳下車,藥箱的銅鎖撞出輕響。他蹲下身按住個孩童的手腕,指尖觸及的皮膚燙得驚人,那孩子卻突然抽搐起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指甲在泥地上摳出深深的血痕。
“什麼時候開始的?”蘇承影從藥箱裡取出銀針,飛快地刺入孩童的幾處穴位。
“約莫半月前,”村長的聲音發顫,“先是張家媳婦,說喝了口井裡的水,當天就發起燒來。後來……後來就傳開了,隻有靠近鹽池那幾口井的水不能喝,可村裡大半人家都靠那取水啊。”
蘇承影的目光掃過村後的鹽池方向,那裡被層薄薄的晨霧籠罩,隱約能看見鹽幫總壇的了望塔。他想起三天前淩念蓮臨走時塞給他的字條,上麵隻寫著“鹽幫有異,速查鹽井”,字跡潦草,像是匆忙間寫就。
“我去看看水源。”他將一包安神散遞給村長,“按方煎藥,給病人灌下去。”
二、水藏星屑
鹽井村的老井在村西頭,井台由青石板砌成,邊緣結著厚厚的鹽漬。蘇承影打了桶水,放在陽光下細看,清水裡懸浮著些微不可見的銀灰色粉末,沉澱在桶底,像極了他曾在蝕星教據點見過的星墜碎片殘渣。
他用銀針沾了點井水,針尖立刻蒙上層青黑。蘇承影皺起眉,從藥箱裡翻出塊透明的晶石——這是蓮心堂特製的測毒石,遇蝕星教的星墜粉末會發出紅光。
晶石浸入水中的刹那,果然亮起刺目的紅光,水麵上的銀灰粉末像是活了般聚成細小的漩渦。
“果然是星墜碎片。”蘇承影握緊晶石,指腹摩挲著石麵上的蓮花刻痕。這是去年淩念蓮送他的,那時她說這石頭能辨天下奇毒,卻不知此刻竟要用它來查驗可能危及她性命的線索。
一陣馬蹄聲從村口傳來,蘇承影抬頭,看見幾個鹽幫弟子正驅趕著挑水的村民。為首的刀疤臉一腳踹翻水桶,厲聲喝道:“總壇有令,即日起鹽井村的水隻能由幫裡統一派送,誰敢私自來井邊,按通敵論處!”
蘇承影將測毒石藏進袖中,緩步走過去:“在下是遊方郎中,聽聞村裡鬨疫病,特來看看。不知為何要封井?”
刀疤臉上下打量他幾眼,啐了口唾沫:“哪來的野郎中,也敢管鹽幫的事?滾!”
就在這時,井台後的草垛裡傳來陣咳嗽,個衣衫襤褸的老漢掙紮著坐起來,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鹽幫弟子:“你們……你們在井裡下了什麼?我兒子喝了水,就變成了瘋子……”
刀疤臉臉色一變,拔刀就朝老漢砍去:“老東西,找死!”
三、母病床前
鹽幫總壇的西跨院終年不見陽光,窗欞上蒙著層厚厚的鹽垢,連風都帶著股鹹澀的腐朽味。沈驚鴻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藥味混雜著黴味撲麵而來,讓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驚鴻回來了?”床榻上的婦人掙紮著要坐起,枯瘦的手緊緊抓著錦被,露出的手腕上布滿青黑的血管,像極了密室石壁上扭曲的蓮紋。
沈驚鴻走上前按住她:“娘,太醫說您要靜養。”他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指尖觸到母親冰涼的皮膚,想起幼時她總把他抱在膝頭,用溫熱的手掌給他講鹽池的傳說。
沈母渾濁的眼睛望著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胸口起伏不止。沈驚鴻急忙遞過痰盂,看見裡麵咳出的痰帶著暗紅色的血絲。
“那池子底下的東西,你是不是又去動了?”沈母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不像個重病之人,“娘知道你難受,可那蝕心蠱發作時,你不能總靠那些邪門功夫壓製……”
“娘,您不懂。”沈驚鴻抽回手,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青痕,那痕跡像條小蛇,正緩緩向上爬,“除了密室裡的劍蓮紋,沒有彆的能救我。”
他想起七歲那年,一群穿著黑袍的人闖進鹽幫,為首的用泛著青光的針管刺入他的後心。後來他才知道,那是蝕星教的蝕心蠱,每月十五便會啃噬心脈,唯有以扭曲的劍蓮之力引導蠱蟲,才能暫緩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