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而厚重的巨石堆壘出四方的牆壁,足足有數十丈的亭柱。每一根都有五人合圍的粗細,通體雪白,光滑如鏡。每一根亭柱都是渾然天成,看不出任何人工劈鑿的痕跡。
圓弧形的穹頂像一隻倒扣的大碗,上麵有許多浮雕彩繪,都是一些惡魔凶禽的形象,栩栩如生,似要破壁衝出。
這裡透著一種說不清楚的古怪意味,令人情不自禁的產生不安煩躁的情緒,行走在這座古老的殿宇內,總是感覺陰暗的角落中有很多雙隱藏的眼睛盯著自己,讓人渾身難受。
葉晨兩人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這片殿宇中,心頭偶爾的悸動時刻在提醒著他們這裡潛藏著未知的危險,令他們不得不提起百分百的精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從神龍卷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便一路追蹤到這裡,見到了這座處處透著詭異的廟宇。
空氣中還殘留著強大魔力爆發的餘韻,明顯剛剛在這座神廟中發生過十分激烈的戰鬥。絮亂的魔力像鋒銳的刀片在周圍的巨石上留下紛亂的深痕,有些地方甚至有無數手指粗細的密集孔洞,大片的鮮血淋灑在周圍的石牆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直衝鼻息,令人忍不住想要嘔吐。
一縷陽光從貫穿穹頂的孔洞中射入,分成了數十股細密的光柱落在大殿中央,照亮了黑暗的角落,映照著兩人的臉色陰晴不定。
葉晨朝著大殿右側的神壇望去,那裡有一個三丈多高的惡魔雕像,惡魔人身牛麵,頭上有著粗大的羚角,彎曲如鉤,尖長的爪牙環抱著一顆血色的圓球,它黑沉沉的眼珠子望著前方,像是在嘲笑渺小的生靈。
不知為何,當葉晨看向它的時候,他感覺這雕像也在看著他,可等到他凝神仔細再看時,這種無端端出現的奇怪感覺又消失了,眼前的雕像分明就是一件死物。
心頭產生些許疑慮的葉晨收回了目光,也就在他剛剛將視線從惡魔雕像上移開的時候,頭頂忽然傳來急促的“哢哢”聲,一條裂紋像瘋長的野草飛速朝四周蔓延,裂紋越來越大,覆蓋的範圍也越來越廣,終於伴隨著一聲更為劇烈的聲響,大半個穹頂直接砸落了下來,接觸到地麵的那一刻,上麵的浮雕率先崩裂,然後成圓弧狀的殘缺穹頂也直接變成了碎片。
陽光從那處裂口射下來,恰恰落在雕像懷中的血色圓球上,刹那間那圓球爆發出刺目的血色光芒,一股極為陰戾的氣息充滿了整個廟殿。
葉晨兩人腦中轟的一聲,就像有無數個驚雷在耳旁炸響,瞬間眼冒金星,頭暈目眩,他們身周的空間出現了水紋一般的褶皺,連同他們的有型的血肉之軀都看上去像完全沉入水中的一片布帛,隨著扭曲的空氣搖擺不定,下一個瞬間,兩人的身影連同整個神廟都消失的無隱無蹤。
天地間重歸寧靜,唯有烈陽高照。枯寂的充滿死亡氣息的尼古沙漠依然在無情的吞噬著這片土地上殘存生靈的生命之息,一切仿佛海市蜃樓,如夢幻泡影。
迷迷糊糊之間,渾渾噩噩之隙,葉晨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形體,成了一個飄蕩的靈魂,他看到自己閉著眼睛漂浮在無所依傍的虛空中,周圍看不見任何東西,隻有冰冷的黑暗。
他嘗試著控製自己的身體,讓其做出諸如睜眼、抬手之類的基本動作,然而令他有些恐懼的是無論他怎麼努力,他甚至連令身體動一動手指頭這種簡單的小事都辦不到。
在意識領域內,時間仿佛無限的漫長,他好像經過了幾天,也或許是幾年,就任由肉體在這片空間中飄蕩,漸漸地,他產生了絕望的情緒,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逼得他發瘋發狂,他莫名的產生了死意。
或許就此死去也可算是一種解脫。
內心深處,他就這般想著。
然後,他不再掙紮,任由黑暗徹底的將他包裹,任由那無邊的冷意侵襲他的靈體。
在黑暗的虛空中,葉晨的靈體閉目懸浮,他的肉體也已經呈現出衰敗,變得乾癟蒼老,肌膚上、臉上、腿上……全身各處都出現了斑點,更令人在意的是他的頭發,原本他那一頭烏黑的偏中短發已經變得花白,雪色的銀白令他似乎鍍染了冰霜,代表衰弱的白發在不斷的蔓延,那詭譎的白色從發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發根覆蓋,就像一種難以遏製的病毒,正在吞噬著他所有的生機。
他真正的成了一個行將朽木的白發老人。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他的靈體越來越趨於透明,眼看著就要徹底的消失。
“葉晨,葉晨,你醒醒!快醒醒!”
從來都是死寂的世界忽然飄來了一個聲音,那聲音焦急中夾雜著關切,歡喜中又透著點點悲戚。
那個聲音好熟悉,一遍遍不斷的在他耳旁徘徊,是那麼的好聽又令人懷念。
“是誰,是誰在呼喚我?”
他一定認識這個聲音的主人,可是他想不起來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不起來了,沉睡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不斷的在刺激他的神經,他竭力的回想,苦苦的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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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是那麼的令他牽掛,那麼的令他在意,他不可能會忘記,若說真的忘記了,為何偏偏此時聽到竟能引動他的心緒?
終於,記憶的深海上空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海平麵,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麵從這片寧靜的汪洋大海中穿出,飛快的彙聚重組在一起,最後完全凝結成了一個嬌俏的人影,那個令他時常不經意間會想起的身影。
“葉卡捷琳娜!小葉子!是她,是她在呼喚我!”
一道光亮像是飛躍了數萬光年,穿越了幾個世紀,將這片黑暗的世界撕開一條口子。
破裂的口子初時如罅隙,眨眼已如寬幕。從裂口湧入的光芒亦從初時的流水變成了濤濤大浪,將這片黑暗的世界每一寸地方,每一個角落都照的纖毫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