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對岸,在近距離下仔細看過石碑上的刻字後,兩人的心中都同時生出了一致的想法。
這條山穀中因為特殊的構造,這處平台常年都有倒灌而入的穀風,像是曆經滄桑的古塤吹起的獨特奏章,低沉的嗚咽似乎在訴說著某種悲愴的淒惶故事。
葉晨的手指輕輕的撫過纖塵不染的石碑,手指在那最後兩個字的紋路上輕輕的掃過,像是在撫摸戀人的臉龐,他慢慢的收回手掌,語聲輕忽飄淡,卻又夾雜著莫以名狀的憂愁,道:“這字跡是嶄新,應該是不久前才刻上去的,而且從痕跡看來,刻的十分匆忙,但這般毫不掩飾的求救信號卻不是小葉子的作風,我看多半是敵人故意留下來的。”
“我同意你的觀點。”迪奧點了點頭,卻滿麵愁容。他轉頭看向麵前兩個黑漆漆的山洞,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道:“這洞裡麵黑漆漆一片,明顯隻是山腹的通道,不知延伸多長,裡麵又有什麼危險需要麵對,這顯然是敵人故意布下的圈套,想讓我們兵分兩路,逐個擊破。按照之前推測,對方的力量不足以應對我們兩人的聯手,但單單若是一人,我們應該沒有勝算。”
葉晨站起身來,同樣將目光投向兩個洞口,“我們沒有選擇,小葉子就在其中一個山洞中,若要救她,我們隻能分開行動,這是陽謀,即便明知是陷阱,我們也不得不進入對方事先布好的圈套中。”
他緩緩攤開緊握的手掌,掌心之中是一片細小的碎片,碎片如琉璃一般光滑,散發著陣陣灼熱的氣息,兩人都識得此物,正是龍炎劍的碎片。
葉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頗有幾分無奈之色,“對方為了能確保我們分開,故意留下龍炎劍的碎片,倒也是煞費苦心了。”
迪奧此時也下定了決心,劍眉舒展,一掃愁容,冷冷的哼了一聲,“我看是多此一舉,我倒要看看支撐這個世界的主宰究竟是何方神聖,反正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一戰,就算真的打不過,也不能輸了氣勢。對方想要讓我倆單獨行動,說明他在害怕,區區心生畏懼的敵人有何可怕的。”他一指左邊的洞口,道:“我就走這裡!”
葉晨對他抱拳一笑,“好,那我就走右邊。等解開迷障,救出葉子,我們在終點相聚”
“這話等到時候再說吧,彆死了就好。”
當最後一縷背影消失在洞中的時候,迪奧略微顯得沉悶的聲音飄渺的從洞中傳出。
“你也千萬彆死。”
葉晨在心裡默念了一句,義無反顧的踏入了右側的山洞。
狂風驟急,穀中風聲鶴唳,似百鬼哭嚎,伴隨著奇異的沙沙聲,好像真的有無數看不見的幽靈在飄蕩。驀然間轟隆巨響,兩塊千斤巨石應聲墜地,將左右洞口完全封堵,激起的塵煙被狂風卷掃,落入萬丈裂壑。
……
身後的巨響並沒有影響到葉晨的心境,他前進的腳步依然堅定而穩定。不管是他還是迪奧,當他們選擇進入山洞的那一刻,結局注定隻有生或者死,沒有人會想著有退卻的後路。
洞腹很寬敞,比之前他們來時的甬道不知道寬闊了多少倍,整條通道簡直可以算是一個小型的洞府,葉晨施展光明咒在身前召喚出一個光球,以此來驅散周圍的黑暗。
環顧四周,皆是一些似如冰錐的山岩,像是巨獸的獠牙懸掛在頭頂。兩旁的岩壁凹凸不平,偶爾有一些爬蟲在石壁上經過,使得些許碎岩滴滴答答的滾落。
光球照耀著這些沒有攻擊性的爬蟲,將他們的影子無限的放大,投影在周圍,影影綽綽,倒像是無數巨獸蟄伏在身旁,產生一種危機四伏的壓迫感。葉晨單手持著天璣劍,精神力高度凝聚,腳步不停的穿梭在環境詭異的山洞中,身影不斷的與尖俏的怪石錯身而過,時隱時現間,眼前的洞穴越發的黑暗起來。
忽然間,洞中傳來無數的“吱吱”聲,伴隨著“噗噗”的拍打聲,一團黑影朝著葉晨籠罩而來。
懸浮在身前的光球此刻因為周圍濃鬱的黑暗已經隻能照亮兩步以外的距離,在那詭異的聲音剛剛在耳旁響起的時候,葉晨就看到黑暗中出現了數之不儘的猩紅色亮光,如無數星火驟然被引燃。
那是一雙雙猩紅的眼睛!
“巨翼吸血蝠王麼,哼,我的血可沒有那麼好吸。”
那是無數身體彤紅的巨型蝙蝠,這些蝙蝠全身都有細密的紅色絨毛,離的近了,在光球的照射下,肚腹間閃爍著一條條血紅色的光華,正是它們體內流動的血液反射出的光輝,有種危險而詭譎的氣息。
葉晨一聲輕嘯,手起劍落,每一次揮劍都穩定到極致,就像是演練了無數遍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般順暢。自從領悟了龍吟這項獨特的技能之後,他與天璣劍之間似乎有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出劍之時,精準沉穩,沒有一點遲滯,劍芒劃破黑暗,他身周兩丈範圍成為了絕對的死域,所有向他襲來的血翼蝠王都被劍芒絞碎,在吱吱的怪叫聲中,軀體化為破碎的塵埃,栽落在冰冷的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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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翼蝠王以鮮血為食,葉晨散發的生人之氣對於它們來講就是大補的靈藥,所以縱然每一個呼吸間都有大量的同伴死亡,它們依舊前赴後繼,完全不知道何為恐懼。
“蓬蓬……”
大量的血翼蝠王如雨般撲朔朔的砸落在地麵,隨即響起連續不斷的如同氣球炸裂的悶爆聲,一股股黑煙在周圍的地麵不斷的蒸騰,像幽靈一樣漸漸的消逝在空氣中。
“這些血翼蝠王難道都是精神力凝聚的幻影麼?倒是有點意思。”葉晨看著沒有任何屍體,隻有不斷黑煙冒出的地麵略一沉吟,心裡已經有了主意,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他故意露出一絲缺口,放入了一隻血翼蝠王。
蝠王衝入近前,嘶聲怪叫,張開巨口,一口咬在了葉晨的肩膀上。
鮮血激射,霎時間一股劇痛傳來,葉晨麵色一白,強忍住那股錐心的刺痛,不管掛在肩頭的蝙蝠,繼續揮劍斬殺周圍的蝙蝠。
那強烈的痛楚來的快,去的也快,伴隨著蝙蝠咕咚咕咚吞噬血液,葉晨感覺自己的精神力也在不斷的消耗,身體的本能驅使下,魔源飛速的旋轉起來,不斷的補充精神海流逝的精神力,不知過了多久,肩頭的蝙蝠整個肚腹都膨脹了起來,就像一個鼓脹的氣球,整個身體都變大了好幾倍,驀然炸裂,化作一縷煙氣。
黑煙上揚,驀然又倒卷而回,融入葉晨的傷口,如同一條黑色的河流穿行在葉晨體內,最後受到魔源吸引,最後被吞噬,又轉化為滾滾精神力,彙聚入精神海。再看那原本鮮血淋漓的肩頭不見絲毫血跡,便連那被獠牙刺穿的血肉也光滑如初,哪裡有半點傷痕?
“想不到不僅如我猜測一般,這些蝙蝠不過是幻象,並不能真正的傷到血肉,被它們攻擊之後,竟然還有提升精神力的功效。若是我能頂住這麼多血翼蝠王的攻擊,我的精神力一定會更加的凝聚,魔源便會變得更穩固,更強大。”葉晨感受著有些許提升的精神海,不禁有些驚喜。
葉晨的一次試探已經讓他完全了解了這些蝙蝠的本質,這些血翼蝠王看似吸食生人之血,其實正真的是在吸食人之精神,魔法師精神力強大,這些幻影便以此為食,壯大自己,但是若有魔法師精神力太過強大,便可在與這些蝙蝠對抗的時候借機提升。每一隻蝠王能夠吸食的量都極為有限,當然若是換了常人或者一般的魔法師隻需數隻蝠王估計就要被吸乾。也恰好因緣際會,剛好碰到了葉晨這個怪胎,雖然魔法級彆不高,精神力卻因為幾次三番的際遇異常的強大。
之前被斬殺的蝠王也化成了黑煙,但並沒有湧入葉晨體內,他也不能設法吸收,看來想要以此來拓寬精神海,提升魔源,必須以鮮血為引,讓蝠王咬噬身體,然後再強行抵擋住他們的吞噬,在一波波的抵禦中不斷錘煉魔源,激發一個人暗藏的潛能,最後擊潰達到反哺的功效以此來補充對峙中消耗的精神力,從而以達到凝聚提升魔源和精神海的目的。
既然已經知道這些蝙蝠的本質,葉晨便沒有了顧忌,心裡暗暗計算著剛才那隻蝠王吸收的精神力的量,粗粗估略,他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計劃,身軀猛然一震,天璣劍被其反手插入身側地麵,就此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那如同死亡意味的劍光倏然消散,蝙蝠群就像地獄的惡鬼蜂擁襲來,隻是瞬息之間已經將葉晨籠罩,變成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望之可怖。
尖長的獠牙刺破血肉之軀,數十隻血翼蝠王張開大口,像黑色的布袋掛在葉晨身體各處,死死的咬住血肉,貪婪的吸食新鮮的血液。
鮮血刺激著血翼蝠王的狂性,外圍的蝙蝠拚命的探頭想往裡擠,迫不及待的也想嘗到那令它們渾身顫栗的鮮血,裡麵的蝙蝠死死咬著不鬆口,漸漸地,葉晨全身都掛滿了蝙蝠。臉上、手臂上、大腿上……如同跗骨之蛆的蝙蝠以葉晨為中心聚攏包圍,有些甚至在周圍蝙蝠的擠壓下硬生生被擠爆。
一次性數十隻血翼蝠王的獠牙刺入葉晨的血肉,縱然精神力強大如他亦是渾身忍不住一震,腦海中一陣刺痛,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就要陷入昏厥,好在他心誌堅定,事先又有所防備,這才鎮守住了靈台,保持住了清明。
葉晨閉目凝神,一邊急速運轉魔源催動氣血流動,以此來保證不會在短時間內被吸乾血肉,一邊以魔靈內視之法進入天鼎精神海域探查變化。
幾個呼吸之間,因為精神上的疼痛而作用於肉體的那種真實般的痛覺而現出痛苦之色的葉晨漸漸地舒展起了眉目,接連不斷的爆裂聲在蝠群中炸開,緊接著又有新的一波蝙蝠咬噬他的身體,但不可避免的都迎來了同樣的結局。
沒有黑色的煙氣再生成,但凡咬噬葉晨身體的蝙蝠無一例外都被反哺入他的體內,變成了他精神海洋中的一部分,魔源在不斷的抵禦中得到了錘煉,也漸漸出現了變化。
如同鵝卵一樣的魔源表麵出現了電紋一樣的裂口,一條綠色的藤蔓從裂口中透出,直至將本如鵝卵的魔源完全覆蓋。藤蔓還在不斷的生長,最後竟然變成了一株兩人多高的樹木,而在嫩芽吐苞的樹枝上,一隻可愛的小精靈穿梭圍繞在還不算綠葉蔥蔥的樹乾間,正蹁躚起舞,歡樂的歌唱。
“我艸……我的魔源怎麼會變成這樣?居然還有精靈?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驟然出現的變化令葉晨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周圍的蝠群已經三三兩兩,秉著蚊子再小大腿也是肉的原則,葉晨將這最後幾隻蝙蝠也用來淬煉了自己的魔源,終於長長舒了口氣,全身雖然酸軟的無力,但精神異常的飽滿。他知道那種肉體酸軟疲憊隻是精神在不斷損耗和凝聚中升華進階而帶來的錯覺,隻要等魔源完全進階穩固之後,這種酸軟無力的感覺就會消失,所以他也並不在意。
隻是魔靈內視之下,看到魔源的變化,他還是忍不住咂舌,感覺不可思議。以至於他都沒有第一時間顧得上去拿身側的天璣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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