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跡罕至的山穀幽林之間,兩個男子苦著臉跪在地麵,向一個個頭不高的少女哀聲乞憐。其中一個高個壯碩的男子正像木頭似的說著乾巴巴的話。
少女時而點頭,時而沉思,靜靜地聽他述說,心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偶爾眼色稍微一變,便叫另一邊的矮個男子渾身一激靈,嚇得急忙低下頭去。
“我們兄弟從小沒有爹娘,是村裡的大爺撿來的,我叫胖虎,他是我哥,叫瘦鼠。我們來寂靜森林是因為前陣子在桑馬城看到大包鼠署名的告示,說是要招一批能煉器製藥的魔法學徒幫忙照看生意,並負責一些產品的生產,告示上給的待遇挺不錯,管吃管住還能一個月領三塊魔法晶石。我們兄弟一合計這比四處流浪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好多了,就來這裡應聘。”
葉卡捷琳娜看著兩人的身形,不覺好笑,順口調侃道:“我看你也不胖,他也不瘦,這名字起的倒是挺有意思。”說著說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兄弟倆的名字多年來也被好些人嘲笑,雖然已經有些習慣了,但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好受,兩人自知葉卡捷琳娜的厲害,有氣不敢發,也不敢頂嘴,隻能悶聲承受著,饒是如此,高個男子也憋紅了臉,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解釋道:“我們的養父不認識字,說是名字卑賤一點好養活,就給我們取了這麼個名。”
“算了,我也不在意你們叫啥名。你且說說你們跟著大包鼠乾了多久了?平時都做些什麼?”
高個男子一直木板刻雕一樣的古板臉忽然浮現了幾分氣憤無語之色,捶胸頓足道:“說出來你有可能不信,我們還沒給鼠爺乾活呢,他就被人給弄死了,而且凶手是誰都不知道。”
作為始作俑者的葉卡捷琳娜眼睛一亮,對於沒有親手殺掉大包鼠這個害蟲這點,她本人一直如鯁在喉,感覺很難受的,即便料定那麼重的傷勢下他必然要死,但此時親耳聽到這家夥的已死的消息,內心不免開心,便假裝不知,問道:“你怎麼知道他被人殺死了?我可是聽說大包鼠不僅是這一帶控製藥劑銷售的土皇帝,他身邊日夜還有好幾個厲害的魔法師貼身保護,就這樣的人物能被人不聲不響的弄死了?你莫不是給我在裝傻充愣,拿話誆我?”
“仙子姐姐,我弟弟是老實人啊,你看他憨包的模樣就知道他不會騙人啊!他說的都是真的,我可以作證的!”
瘦鼠見葉卡捷琳娜生氣了,急忙站出來給自己弟弟開脫。要說平日裡他是看不起這個榆木腦袋的弟弟,但兄弟兩人的感情那都是這麼多年相依為命的苦日子裡熬出來的真情,他是真怕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大魔王一怒之下把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給就地正法了。
葉卡捷琳娜瞪了他一眼,喝道:“你給我閉嘴!我問你了嗎?再說了,你和他是兄弟,你能給他作證麼?我看做偽證還差不多。”
瘦鼠即便知道眼下的情況還是乖乖閉嘴為妙,但為了自己親弟的安危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麵對葉卡捷琳娜淩厲的眼神,心裡那是怕的要死,卻還是硬著頭皮迎了上去,“就在昨天晚上,有一個黑衣人闖進了鼠爺的住所,把鼠爺給乾掉了。最後一個見鼠爺的是夜魅大人,鼠爺死亡是他親自確認的,昨晚在場的每一個鼠爺的手下都能證明,您隨便去集市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
“夜魅?他和黑暗公會的夜魔是什麼關係?”葉卡捷琳娜柳眉微挑,總覺得這兩人有什麼聯係。
胖虎接過話頭,卷著舌頭吞吞吐吐道:“聽說他們是師兄弟的關係,本來我們兄弟也不知道的。之前我說了,我們隻是為了糊口接了告示來這裡應聘,並不知道鼠爺是為黑暗公會工作的,後來到了這裡的第二天,我在煉金房不小心打碎了一罐藥劑,挨了一頓鞭子,有個好心的老哥給我上藥的時候告訴了我一些關於鼠爺的秘密,我們才知道他是為黑暗公會服務的,我們想走,但那個老哥勸我們彆想不開,來了這裡就走不掉了,說過幾天夜魅大人就會給我們種下魂咒,要麼在這裡踏實乾一輩子,要麼隻有死路一條。”
“夜魅的事情也是那個老哥告訴我們的,說是他還有個師弟叫夜魔,都是黑暗公會實力很厲害的魔法師。說真的,原本我們以為今後就隻能任人宰割,在恐懼中渡過一輩子了,哪成想老天有眼,我們還沒來得及等到被種魂咒的日子,鼠爺被人給殺了。昨晚鼠爺的地盤那叫一個亂,我和我哥就趁亂逃了出來,本來想直接逃出森林的,但奈何身無分文,加上今天集市上並沒有看見鼠爺的手下,我們就想找個好弄點的生主劫一筆錢財做旅費。”他說到這,忽然伸出右掌,信誓旦旦道:“我胖虎發誓,我們從來沒有想要害人性命,仙子姐姐你就算沒那麼厲害,我們搶了你的錢財,也會護送你走出這片林子的。”
葉卡捷琳娜心下好笑,這會倒感覺麵前這個喚作胖虎的高個漢子還真有點憨憨的可愛勁。同時她也想到今日在集市沒有聽到有人議論昨晚的事情的原因,想來是夜魅特意封鎖了消息,想要在大包鼠的死訊還沒傳出造成混亂之前將局勢穩住,以求順利將他的地盤平穩的過渡到自己手中。念及於此,她不免為已經在著手準備吞並大包鼠生意的戴安娜而感到擔心,不過很快她就將這份憂慮拋出腦海,畢竟身為冰霜時代在這裡的代言人,手段肯定也不一般,這種小事若是都辦不好,她也不可能紮根此地這麼長的時間而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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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魔……夜魔……”葉卡捷琳娜在心裡反複念誦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雷曼的仇她不會忘記,白鬼雖然死了,但赤狐和夜魔至今還逍遙法外。暗夜天使嫉惡如仇,秉承血戰血償的信念成立,這筆血仇她不會忘,暗夜天使更不會忘。如今夜魅既然出現在這裡,也就間接的說明夜魔也極有可能藏身此。山崗據點中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大包鼠的地盤已經瓦解,剩下能供他們藏身的無非就是巡邏隊和尚未踏足的峽穀實驗室。
巡邏隊都是黑暗公會一些低級的魔法師,屬於外圍人員,接觸不到核心層。夜魔三人殺雷曼取石瞳凝眸的目的還沒有查明,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報卻和峽穀實驗室脫不了乾係,如此推斷,夜魔藏身實驗室的幾率便極大,久未尋得蹤跡的仇人終於暴露在了眼皮子底下。
想到終於可以為雷曼報仇雪恨,葉卡捷琳娜頓時無比激動,她恨不得立馬將這裡得到的消息告訴葉晨和迪奧,恨不得可以現在就衝進實驗室攪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人仰馬翻。
正自沉浸在如海思緒中,忽聽瘦鼠支支吾吾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仙子姐姐,我們兩兄弟就是瞎了眼冒犯了您,我們真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壞人,您看您想知道的我們都告訴您嘞,您能不能把我們當個屁放了,我們保證以後都不涉足寂靜森林了,以後若是在外麵遇到您,我們兄弟直接跪下喊您奶奶!”
“奶奶?我有這麼老麼?”葉卡捷琳娜怒目圓瞪。
短短的時間,瘦鼠脆弱的心臟仿佛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打出娘胎以來這麼多年受到的靈魂刺激都沒有這一會功夫來的波折,他真的感覺小心臟快受不了了,再給麵前的少女驚嚇幾回,不用她動手,自己都該被活活嚇死了。這會看她凶神惡煞的模樣,他自知有一次失言,匆忙間跪趴在地,嘴裡大聲喊道:“您不老,您不老,是我們自願給您做孫子!”
“呸!”葉卡捷琳娜毫無風雅的啐了一口,手指來回在兩人身上指指點點,道:“我要是收了你們兩個一慫一憨的貨色當孫子,我以後豈不被彆人笑話死。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行了,你也彆叫喊了,我聽著煩。”
瘦鼠很乾脆的閉嘴,怔怔的望著葉卡捷琳娜,默默祈求下一刻能從她口中聽到一聲簡短“滾”字。
然而事與願違,葉卡捷琳娜俯視二人,在他們忐忑等待審判的不安情緒下,她忽然平靜道:“你們不要想著離開寂靜森林了。”
一聽這話彆說瘦鼠,連大憨憨胖虎都急了,兩人異口同聲道:“仙子姐姐,您就饒了我們吧!隻要不殺我們,您想怎麼樣都行啊!”
“誰說我要殺你們,你們都想哪去了?你們一來沒有乾壞事,二來又沒和黑暗公會牽扯上關係,我沒事殺你們乾嘛?我是那麼噬殺的人麼?”
等他們再次安靜下來,葉卡捷琳娜才道:“我看你們兄弟無依無靠,就算出了這片林子,往後的日子想要安安逸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這裡倒是有一條明路,雖然不一定能保證你們能有什麼大作為,但溫飽和安全不成問題,甚至表現得好還有魔法晶石分配可用於日常修煉,你們若想去呢,我就接著往下說,若是不想去,我也不為難你們,現在就可以直接離開了。”
瘦鼠一聽這話就像是撿到了一張救命符,立刻道了聲謝,起身就拽起胖虎的胳膊轉身就要走。孰料一把抓去,卻沒將胖虎拽起來,還差點被依舊保持跪地姿勢的胖虎帶著摔倒。他先是尷尬的朝葉卡捷琳娜賠笑,然後板著臉壓低聲音催促胖虎,道:“走啊你這呆子,趁人家心情好還沒改變主意,快跟我走啊!”
一向服從大哥的胖虎這一次卻推開了他,並且斬釘截鐵的對這位多年照顧他的大哥道:“我不走,大哥你走吧,我要跟著仙子姐姐。”
“你是不是憨!大包鼠的事情還在眼前,你這是栽了跟頭都不長記性啊!”瘦鼠氣急敗壞之下有些口不擇言道:“你就不怕回頭彆人將你給賣了!”話一說完才驚覺自己失言,忙掩嘴賠笑道:“仙子姐姐,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我隻是……”
葉卡捷琳娜這一次沒有生氣,隻是伸出手掌示意瘦鼠不用解釋。她認真的盯著胖虎,緩緩問道:“你真的不想走?想聽我給你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