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璃的手從裂天槍上滑下來,指尖沾了灰。她沒看那杆槍,也沒回頭,隻把右手慢慢收進袖子裡。掌心那道裂痕還在滲血,但她已經感覺不到疼。
衛無咎站在她身後半步遠的地方,手裡抱著槍,沒動。他知道女帝不想說話,也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
風卷著焦土在空地上打轉,遠處有人影走動,是殘兵開始清理戰場。屍體被抬走,碎石堆成一堆,沒人敢靠近祭壇。那裡隻剩下一個深坑,邊緣燒得發黑,像是被什麼活物啃過。
蕭雲璃往前走了兩步,蹲下身,抓起一把混著灰燼的泥土。指腹碾了碾,發現裡麵有細小的顆粒,顏色偏暗紅,不像普通的丹灰。
她閉眼,心火微動,破妄之眼開啟。識海裡浮出一道紋路——三道火焰環繞成圈,中間一點星芒,像極了賀家丹坊外懸掛的銘牌。
她睜眼,低頭盯著掌心的渣滓。
賀家的丹紋,不該出現在這裡。
她起身,走到殘破的陣鼎旁。鼎角還連著一小塊底座,上麵刻著符印,已經被燒得模糊。她將那塊殘片撿起,放在左手掌心,右手覆上,鳳凰火緩緩燃起。
火焰很輕,沒有燒毀殘片,隻是將附著其上的咒印一層層剝離。灰燼飄散後,鼎角表麵顯出幾個字:“蝕脈三煉,血引為媒”。
她認得這藥方。三個月前,北疆送來一批傷兵,體內經脈腐壞,症狀與蝕脈丹中毒一致。當時太虛觀查不出源頭,隻說是妖毒入體。如今看來,那些人根本不是中了妖毒,而是被人喂了丹藥,再引出血河共鳴。
她捏緊殘片,聲音冷了下來:“衛無咎。”
“在。”他上前一步。
“傳令太虛觀,即刻徹查賀家名下所有丹坊、藥庫、弟子名錄。近三個月內,凡煉製過‘蝕脈丹’者,名單一份不漏,三日內呈報於我。”
衛無咎抱拳:“是。”
他轉身要走,腳步剛邁出去,忽然停住。眼角餘光掃到斷牆上方有一道衣角掠過,速度快得幾乎看不見。那人隻露了一瞬,袖口翻起時,隱約透出一抹紋路——不是火焰,也不是符文,而是一種極淡的金色印記,形狀像半隻展翅的鳳。
他眯起眼,想追,卻被蕭雲璃攔住。
“彆去。”她說。
衛無咎收回腳:“您也看到了?”
“看到了。”她望著那處斷牆,眼神沉下去,“那人若想殺我,剛才就動手了。他出現,是為了讓我看見那一抹紋。”
“賀家的人,身上怎會有鳳魂印記?”衛無咎低聲問。
蕭雲璃沒答。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還不完整。賀九瑛的父親賀蘭洲,曾是丹鼎派首席丹師,後來因私煉禁藥被逐出門牆。可外界不知道的是,他走之前,帶走了初代鳳主留下的半卷《涅盤錄》。
而蝕脈丹……正是《涅盤錄》殘篇中記載的“引血之藥”。
她轉身往營帳方向走,步伐穩定,披風在身後拖出一道直線。衛無咎跟在後麵,手一直按在符令上,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營地中央的主帳還在,四角插著龍旗,守衛立在門口,見到她立刻單膝跪地。
她沒停下,直接掀簾進去。
帳內陳設簡單,一張案幾,兩把椅子,角落放著兵器架。她摘下冠冕,放在案上,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塊玉佩,輕輕擱在旁邊。那是趙玉兒生前唯一求她收下的東西——一枚刻著邊城軍徽的小玉牌。
她盯著玉牌看了兩息,移開視線。
提筆蘸墨,寫第一道密令:致太虛觀觀主,命其封鎖賀家三十六處丹坊出入通道,任何人不得攜帶丹藥離坊,違者當場拘押。
第二道密令:邊境八關即日起查驗所有進出藥材,凡含“血引”“骨髓”“魂粉”類成分者,一律扣押焚毀,並上報來源。
第三道密令,她寫得很慢。每一筆都壓得極重,墨跡幾乎穿透紙背。寫完後,她吹乾墨水,折好塞進袖袋,沒讓任何人看見內容。
衛無咎站在帳外,聽到筆尖停下的聲音,才走進來。
“接下來怎麼辦?”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