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蕭雲璃。
中州女帝,五歲登基,十歲被架空,十五歲起每夜獨坐龍椅聽更漏。她不是公主,是活牌位。玄金鳳袍裹身,赤羽琉璃冠壓發,眉心一道赤紋如封印,鳳眸冷得像千年寒潭。百官叩首,權柄卻不在她手。她怕火——生母死於妖火,灰都沒留下。可她流著鳳凰血,傳說能焚儘邪祟的血脈。
大荒曆千年,天地九重,五域動蕩。妖星亂鬥,魔氣蝕脈,仙門式微。這一夜,她十八歲生辰,也是正式加冕時辰。祭天台高百丈,鎮龍石砌成,碑文刻曆代帝君名諱。百官列陣,符燈如星,隻等她點燃天火壇,完成儀式。
日頭還在,天忽然黑了。
不是夜,是日頭被一口黑影咬住——妖星蝕日。風停,雲裂,靈脈震顫。台下百姓跪地叩首,修士掐訣念咒,元氣卻凝滯,符咒失效。
死寂中,地底“哢”一聲。
裂了。
祭天台地麵綻開三十六道裂隙,每道寬三尺,深不見底,黑霧噴湧,妖氣翻騰。蕭雲璃站在高台中央,指尖觸向天火壇心——無反應。天火不燃。
子時前一刻,天火未燃,儀式即敗。帝權威嚴,當場崩塌。
她不動。袍角垂落,壓住一絲微顫。
地裂驟擴,黑霧中爬出東西。人形,骨如鐵,周身纏青黑妖火,眼窩空洞,卻齊刷刷盯住她咽喉。三千魔傀破土而出,無聲,卻步步逼近。
陸崇陽率護龍衛衝上,玄火符令劈出一道雷光,斬中一傀頭顱。劍刃入骨三寸,卻被妖火反噬,寸寸斷裂。魔傀抬手,爪裂金甲,皇家儀仗被撕成碎片。金鳳旗落地,火不燃,旗自焚。
百官驚逃,台階踩踏,三人墜亡。
蕭雲璃立於中央,孤立無援。
魔傀逼近至十步,為首者抬手,妖刀直刺她心口。
她未修戰技,赤羽劍未出鞘,體內元氣紊亂,血脈沉寂。妖氣封鎖靈台,神識受擾,連呼救都難出口。
刀鋒距心口三寸,眉心赤紋驟然灼燙,如烙鐵貼骨。
她眼前一黑,又忽亮——看見母親死前最後一幕:鳳血噴灑,火焚九重殿。那火不是救贖,是焚身之劫。
熱流自心口炸開,逆衝四肢。她仰頭,唇未動,喉間滾出一聲低鳴,似鳳唳,似悲吟。
身後虛空裂開,半透明鳳凰虛影展翼三丈,羽翼掃過,三具魔傀當場化灰。妖火遇虛影即潰,魔傀群停滯,眼窩黑焰劇烈搖曳。
蕭雲璃雙瞳赤焰燃起,發絲如流火飛舞,一步踏出,聲如碎玉:“退——”
風起,火熄,地裂漸合。
祭天台死寂。
她站在灰燼中央,鳳袍獵獵,指尖微顫。
沒人敢動。沒人敢言。
陸崇陽單膝跪地,劍斷,手握殘柄,低聲道:“……陛下。”
她沒看他,隻望著天——妖星已退,日光重現,卻再不是原來的光。
她的火,醒了。
可她知道,這隻是開始。
——
子時將至,祭天台殘煙未散。
蕭雲璃指尖仍觸著天火壇心。壇麵冰冷,無火。她體內那股熱流緩緩退去,如潮落,隻餘灼痕。鳳眸赤焰漸隱,發絲垂落,恢複漆黑。眉心赤紋暗下,卻仍隱隱作痛。
陸崇陽撐地欲起,斷劍殘柄在掌心劃出血痕。他抬頭,正對上她側臉。
“陛下……是否受傷?”
她不答。目光掃過滿地碎甲、斷旗、焦屍。三千魔傀,三十六道裂隙,來得詭異,退得蹊蹺。妖火不燃凡物,卻焚金鳳旗;魔傀不殺百官,隻撲她一人。
這不是劫殺,是試探。
誰在試她?
她緩緩抬手,掌心朝上。方才鳳凰虛影浮現時,她並非全然無感。那熱流自心口炸開,似有意誌牽引,如血脈深處有人低語。可她聽不清。
陸崇陽低聲道:“天火未燃,儀式未成。百官未散,需陛下示下。”
她終於開口,聲音冷如鐵:“傳令,清台,驗屍,封禁祭天台三日。”
“是。”
“另,查裂隙走向,取黑霧樣本,送符院解析。”
“陛下懷疑……地脈有變?”
她垂眸,指尖輕撫眉心赤紋。
“不是地脈。”
“是衝我來的。”
陸崇陽沉默。他知她無權,知她如傀儡。可方才那一聲鳳唳,那虛影三丈,絕非作假。
他低頭,握緊殘柄:“臣即刻去辦。”
轉身欲行,忽聽她道:“等等。”
他止步。
“你方才……看見什麼?”
“魔傀破土,陛下覺醒血脈,鳳影焚敵。”
“除此之外?”
他遲疑:“陛下周身浮火紋,發如流焰,雙目赤焰如燃。臣……從未見過。”
她閉眼。
那不是覺醒。
是回應。
母親死時,她五歲,記得那火不是從天而降,是從母親體內炸出。鳳血噴灑,殿柱焚毀,可母親臉上,是解脫。
她怕火,可火在她血脈裡沉睡。
今夜,它醒了。
——
子時過,祭天台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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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璃獨坐高台邊緣,玄金鳳袍染灰,赤羽琉璃冠未摘。她望著天火壇,指尖再次觸去。
依舊無火。
可她知道,火在她體內。
她閉眼,等。
等子時再臨。
每夜子時,她都會陷入短暫昏沉,似夢非夢。自五歲起,無人知曉。今夜之後,她忽然明白——那不是昏沉。
是召喚。
她必須進去。
看那火從何來,因何燃,為何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