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壓住宮道的暗影,蕭雲璃已站在陸府密室門前。昨夜佛火入心,今晨便動了這一步。她沒帶人,也沒讓衛無咎跟進來。門是虛掩的,一道鐵鏽縫從鎖孔裂到門框,像是被什麼力量從內撕開過。
她抬手,殘鏡貼在掌心。鏡麵冰涼,邊緣的裂痕比昨日多了一道,像是昨夜心火證道時,它也在悄然變化。她沒用神識探,也沒催動破妄之眼,而是將剛煉成的金紅心種緩緩沉入鏡背。火流如呼吸般輕緩,不攻不破,隻像在叩門。
鏡麵忽然一震。
金紅火光在鏡中蕩開一圈漣漪,隨即浮現一道黑袍身影。夜無痕低頭站著,兜帽遮麵,聲音像是從地底傳來:“三日後子時,城南鬼市。”
話音落,投影未散,反而凝得更實。他抬起一隻手,指向她胸口——那裡鳳玉貼膚而藏。鏡中人沒再說什麼,身影淡去,隻留下殘鏡背麵一道微光。
蕭雲璃翻過鏡身。背麵紋路浮現,是半圈古鳳圖騰,線條殘缺,卻與她懷中鳳玉的缺口完全吻合。她指尖撫過那紋,心火在經絡中輕輕一跳,像是回應某種久遠的共鳴。
門外腳步聲逼近,是衛無咎。他停在三步外,沒進屋,隻將一道雷符按在門框上。符紙燃起青焰,火光掃過密室內部,隨即被鏡麵吸了進去。火沒滅,而是沉入鏡中,化作一絲黑霧,扭曲著聚成半張人臉——是個守陵人,嘴唇開合,卻沒聲音,隻有一聲短促的哀鳴從鏡裡傳出,隨即消散。
“這霧裡有魂息。”蕭雲璃低聲說。
衛無咎收回手,雷符殘灰飄落。“地脈剛報,幽冥波動又起,比昨夜強了三成。不是自然湧動,像被人從底下牽動。”
她沒答,隻將鳳玉從衣襟取出,貼近殘鏡。兩物相觸,紋路對上的一瞬,鏡中畫麵驟變。
不是陸府,也不是地宮。
是一條河。幽暗無光,水麵如墨,底下沉著無數鐵鏈,鏽跡斑斑,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深處。一隻覆著黑袍的手從水中撈起一物——正是這麵殘鏡。那人影背對鏡頭,看不清臉,但胸口懸著半塊玉,紋路與她手中這塊,恰好拚成完整。
畫麵戛然而止。
“你看到了什麼?”衛無咎問。
“有人從幽河拾鏡。”她收起鳳玉,鏡麵恢複冰冷,“不是現在,是過去。”
“幽冥河……曆代守門人傳說中的歸魂道。”衛無咎聲音沉了,“若這鏡真從那兒來,那夜無痕就不是活人。”
蕭雲璃沒反駁。她將心火沉入鏡中,順著那絲黑霧殘留的軌跡追溯。火流觸及鏡心時,殘鏡突然自燃——不是妖火,也不是鳳凰之火,而是純正佛光,金焰騰起,映得密室一片澄澈。
投影再現。
夜無痕站在光中,黑袍掀開一角。他左眼是灰白盲瞳,毫無生機,右眼卻燃著一簇微弱金焰,與她心火中的佛意同源。他胸口掛著半塊鳳玉,紋路對稱,像是她那塊的另一半。
蕭雲璃瞳孔微縮。
她立刻催動破妄之眼。視野中,夜無痕體內沒有經脈,也沒有血肉,隻有一道幽冥之氣纏繞脊骨,維係著這具軀殼。他的心跳不是血搏,而是氣流在空腔中回蕩,像風穿墓穴。
“你不是人。”她開口。
投影不動,也沒答話。但破妄之眼中,那道幽冥之氣忽然波動,顯出一絲極淡的紋路——與她心火中的卍字紋,輪廓一致。
她心頭一震。
“幽冥守門人……你是初代鳳主的影?”她聲音壓低。
鏡中人依舊沉默。片刻後,一道回聲在密室響起,不是從鏡中來,而是從她心火深處浮出:“鏡分陰陽,火照輪回——莫信所見,信所燃。”
話音落,佛光驟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