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蕭雲璃掌心滑落,在青石階上積成兩小灘。她沒擦,也沒包紮,隻是將斷翎插入袖中,指尖一挑,那滴血便騰空而起,凝成薄霧,映出地宮通道的輪廓——蜿蜒如蛇,儘頭刻著一道古符。
那符紋,與昨夜殘鏡佛光閃現時,夜無痕右眼金焰邊緣的紋路,一模一樣。
她收手,血霧散去。風卷起黑袍下擺,她抬步走向宮門方向。衛無咎已在暗巷口候著,沒說話,隻遞來一套灰袍,領口繡著西荒散修特有的火狼圖騰。
“白千殺的人今早進了城,說是尋一味‘斷魂續’。”他聲音壓得很低,“鬼市守門傀儡隻認魂火殘損者,你得過那一關。”
她點頭,抽出斷翎,尖端再次刺入掌心。血滴落眉心,順著額角滑下,像一道未乾的赤痕。她閉眼,心火緩緩沉入識海,模擬出燼墟中那些戰死鳳凰血脈者殘魂的狀態——火光微弱、斷續不連,如同被撕裂的魂印。
片刻後,她睜眼。眉心血痕泛起一層暗紅霧氣,整個人的氣息驟然殘破,像是經脈被灼燒過半。
“走。”她說。
兩人穿入暗巷,繞過三道巡城衛的夜巡路線,抵達城南廢棄的枯井。井底無水,隻有一道幽藍光陣浮在石壁上,形如鬼臉。守門傀儡立於陣前,半身鐵鑄,眼窩燃著綠火。
“報名號。”傀儡聲如鏽鐵摩擦。
“西荒白部,尋藥。”衛無咎上前一步,聲音沙啞。
傀儡綠火掃過二人,停在蕭雲璃身上。它抬起鐵手,指尖射出一束光,照進她眉心血霧。光束顫了顫,似有遲疑。
她不動,心火沉得更深,幾乎凝滯。
綠光收回。傀儡側身,石壁上的鬼臉陣緩緩開啟,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石階,陰風撲麵。
“半個時辰內未歸,陣閉,魂留。”傀儡說完,重歸靜止。
她邁步走入。
石階儘頭是鬼市。沒有燈火,也沒有攤位,隻有無數浮動的魂燈懸在半空,照著一張張戴著麵具的臉。交易無聲,全靠手語與符紙傳遞信息。空氣中彌漫著腐香與鐵鏽味,偶爾有人捧著盛血的玉碗走過,碗中液體蠕動如活物。
她跟著衛無咎混入人群,目光掃過幾處高台。那裡正進行著拍賣,拍品皆以魂魄為引——斷指封印的怨靈、枯骨中囚禁的記憶、甚至一縷從死人喉中抽出的臨終之言。
她的心火開始躁動。
每一件魂器出現,心火便如被針紮,隱隱發燙。她咬牙,以“慈悲渡”之法將火流化為脈搏節奏,一收一放,與呼吸同步。火勢漸漸平複,卻不敢有絲毫鬆懈。
直到第三輪拍賣開始。
高台之上,一名黑袍人捧出一物。
那是一杆幡,通體漆黑,幡麵由無數細小的骨片串聯而成,每一片都刻著扭曲符文。幡杆頂端嵌著一顆灰白眼球,正緩緩轉動,掃視全場。
“噬魂幡,殘品。”黑袍人聲音乾澀,“采幽冥河底骨,煉九百亡魂,可攝地脈陰氣,控魂不散。”
話音未落,幡麵突然無風自動。那顆眼球猛然睜大,灰白瞳孔中浮現出一片景象——斷柱傾頹,石門半塌,地底深處,一條暗河緩緩流淌。
蕭雲璃瞳孔一縮。
那是皇陵地宮最底層。
心火瞬間暴起,幾乎要衝出體外。她猛地掐住手腕,以痛感壓製火流,同時將“慈悲渡”運轉至極限。火勢內斂,化作指尖微不可察的震顫。
高台之上,噬魂幡忽然劇烈抖動。幡麵骨片哢哢作響,眼球中的影像開始吸人——三名靠近的修士突然僵住,七竅滲出黑氣,魂力被生生抽出,纏上幡身。
全場騷動。
她沒動,隻在袖中悄然凝出三道心火細鏈,如蛛絲般射出,纏住那三縷即將消散的殘魂,猛地一拽,將魂力奪回,封入早備好的符紙,藏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