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鳳舞定鼎圖》上,鳳凰雙目眨動的刹那,蕭雲璃已走下禦階。她沒回頭,也沒再看那幅畫,隻是將左手垂下,掌心輕輕一合,殘鏡碎片在暗格中微微震了一下,隨即歸於沉寂。她腳步未停,穿過宮道,直奔宮門。
衛無咎已在門外候著,黑袍未換,手中握著一枚玄火符,符紙邊緣微卷,顯是剛畫完不久。他抬頭見她出來,隻道:“皇陵方向地脈震顫,守陵陣眼三刻前斷訊。”
蕭雲璃點頭:“走。”
兩人一前一後登車,車輪碾過石道,向皇陵疾馳。衛青陽已在途中接應,騎馬立於道旁,雷紋刀橫在膝上,臉色凝重。他沒多問,隻將刀鞘一轉,指向天際。
天色已不對。
本該明亮的清晨,此刻竟如黃昏壓頂,雲層厚重如墨,低低地壓在山脊線上。風不流動,鳥不飛掠,連道旁的樹都僵直不動。衛無咎抬手燃符,玄火騰起,映出前方道路——符光所照之處,影子在動。
不是人影。
那些影子貼地遊走,細長扭曲,像從地縫裡爬出的蟲,又像被風撕碎的布條。它們不觸實體,也不發聲,隻是隨著符光明滅而忽隱忽現。衛無咎連燃三符,影子越來越多,竟在空中交錯成網。
“不是妖形。”衛青陽低聲道,“是氣。”
蕭雲璃掀開車簾,指尖微動,心火自經脈浮至掌心,卻未外放。她閉眼一瞬,燼墟的記憶翻湧而上——那是她昨夜煉化的一縷心火,來自一位戰死在地底火窟的鳳凰先輩。那場戰役,敵人不是妖,也不是人,而是從地脈深處爬出的“無相之氣”。
她睜眼:“這不是妖氣,是禁製裂了。”
衛無咎收符:“皇陵結界,壓的是什麼?”
“不是什麼。”蕭雲璃道,“是‘誰’。”
車馬加快,直抵皇陵山門。
石門半塌,原本環繞的青銅符環斷裂,殘片嵌在石縫中,泛著焦黑。守陵陣眼位於門內三丈處,此刻已被掀開,陣盤碎裂,中央的雷核黯淡無光。地麵上橫七豎八躺著守陵人屍體,皆未著甲,像是在值夜時突遭襲擊。
衛青陽蹲下,伸手探一具屍體手腕,隨即皺眉:“無外傷。”
他掀開死者衣袖,手臂經脈呈蛛網狀蔓延,全數發黑,如被墨汁浸透。再翻過屍體肩背,肩胛骨下方赫然一道爪痕——五道深溝,邊緣焦裂,分明是妖族利爪所留,但傷口內部卻滲出灰霧,遇風即散。
“魔氣。”衛青陽低聲道,“混在妖爪裡。”
衛無咎立刻在屍體周圍布下三枚玄火符,符光連成三角,照出地麵殘留的痕跡。影子浮現——數道黑影自地縫鑽出,撲向守陵人,未見搏鬥,對方已倒地抽搐。黑影不殺人,隻貼附於背,如藤蔓纏繞,片刻後自行退去,鑽回地底。
“活魂祭。”蕭雲璃站在陣眼旁,目光掃過屍體排列,“他們沒死於外力,是魂被抽走了。”
衛無咎收符:“誰能在皇陵動這種邪術?”
“能繞過結界,能混入妖力,還能避開陣眼預警。”蕭雲璃蹲下,指尖輕觸一具屍體眉心,“說明施術者,要麼有守陵信物,要麼……本就是守陵人之一。”
衛青陽猛地抬頭,雷紋刀出鞘半寸。
蕭雲璃沒看他,隻將手指收回,心火悄然流轉一圈,壓下體內因靠近屍體而激起的灼熱感。她站起身,望向地宮入口——一道石階直通地下,兩側石燈熄滅,唯有儘頭一扇青銅門虛掩,門縫中透出微弱紅光。
“下去。”
三人沿階而下,腳步聲在石壁間回蕩。越往深處,空氣越滯重,呼吸間帶著鐵鏽味。兩側石燈陸續亮起,不是人為點燃,而是自發泛出幽紅,像是被某種力量喚醒。衛無咎在每盞燈前停頓,符紙輕貼,測出燈油中混有微量魂灰。
“有人用魂煉燈。”他收符,“不止一次。”
深入百步,前方傳來金屬斷裂的聲響——“哢、哢、哢”,像是鎖鏈在一根根崩斷。聲音來自地宮最深處,節奏不急不緩,仿佛某種儀式正在進行。
蕭雲璃走在最前,指尖微光閃動,一縷心火凝於食指,隨時可化為火刃。她沒用破妄之眼,而是以心火感知——燼墟中那位先輩的記憶提醒她,有些禁製,看破反而會觸發。
轉過一道彎,牆壁突然出現古篆。
字跡深鑿入石,原本暗啞無光,此刻卻自燃起來,火焰呈暗紫色,字字清晰——“魔心未除,鳳火當燃”。
衛無咎抬手欲符封之,符紙剛觸火焰,瞬間焦黑卷曲,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