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璃的手掌仍貼在金磚上,指尖壓著那道尚未散儘的震顫。血跡已凝成暗斑,順著指縫乾涸,可地底的脈動卻愈發清晰——不是錯覺,是活物般的搏動,與她眉心血紋的跳動節拍一致。
她緩緩收手,掌心離地時帶起一縷極淡的火絲,瞬間隱沒。殿內無人察覺,但衛無咎看見了她肩胛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像是經脈在體內崩裂的餘波終於壓不住。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通傳聲:“太虛觀掌門玄真子,率十二峰主,求見女帝。”
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寒鐵擲入靜水。百官尚未起身,世家席位已有幾人交換了眼神,目光落在蕭雲璃身上,等著她示弱。
她沒動,也沒抬頭。隻是將左手緩緩收回袖中,用指腹壓住腕骨內側那道灼痛——那是昨夜強行撕裂心火本源留下的裂痕,此刻正隨著地脈震動隱隱抽搐。
“傳。”她開口,聲線平穩,聽不出半分滯澀。
玄真子步入殿中時,手中捧著一方玉鑒,通體剔透如冰,內裡卻流轉著猩紅光暈,像封存了一團將熄未熄的血焰。他身後十二峰主列隊而立,有人目光沉靜,有人眉峰緊鎖,顯然來意並不統一。
“此為九霄玉鑒。”玄真子將玉鑒置於殿心陣台之上,“三日前自天外墜入太虛觀頂峰,裂開一道縫,從中顯影——請陛下親觀。”
蕭雲璃未應,隻向衛無咎遞了個眼神。
衛無咎上前,雷紋自掌心浮起,輕輕覆在玉鑒表麵。片刻後,他點頭:“無咒力,無陣紋,非幻器。”
她這才起身,緩步走近。每一步都踩在經脈撕裂的痛感上,但她走得極穩。她在陣台前站定,伸手觸向玉鑒。
指尖剛觸及冰麵,玉鑒驟然亮起。
一道光幕自鑒中升起,映出中州大地的靈脈全貌——山川為經,水係為絡,地底深處,十八條主脈如根須蔓延。而其中七條,已被猩紅絲線纏繞,正緩緩搏動,如同活物心臟。
那頻率,與她眉心血紋完全同步。
“這是……魔心?”赫連青低聲問,月狼鏡在腰間微微震顫。
白千殺盯著玉鑒,忽然冷笑:“這紅光倒像鳳火餘燼,怎就成了魔氣?莫非你們太虛觀,想借天象定罪?”
“不是餘燼。”蕭雲璃聲音冷了下來,“是吞噬。”
她閉眼,破妄之眼悄然開啟。識海中,玉鑒影像被剝離表象,顯出本質——那紅絲並非外侵,而是自地心生發,順著靈脈向上攀爬,每一寸擴張,都伴隨著微弱的心火波動被抽離。她認得那波動,是昨夜鳳舞共鳴時散出的氣息。
她的力量,被利用了。
“鳳舞之兆,激活了它。”她睜眼,嗓音如刃,“它借我的血脈複蘇,借我的盟誓紮根。”
殿內死寂。
玄真子低頭:“老道所言非虛。此魔心若不封,三年內,十八條靈脈儘化血脈,中州將成養魔之壤。”
“如何封?”蕭雲璃問。
“斷脈陣。”玄真子抬手,一道符圖自袖中飛出,懸於空中,“以一人之身祭陣,引地脈逆流,可將魔心鎖於地核。但——”他頓了頓,“施術者必死,魂魄永鎮地底,不得輪回。”
十二峰主中立刻有人出列:“我願往!”
“荒唐!”另一人怒斥,“此陣失傳已久,殘篇所載皆為推測,貿然啟動,恐反引魔氣暴走!”
“你怕死,就讓天下陪葬?”
爭執聲四起,太虛觀內部裂痕畢現。
蕭雲璃沒看他們,隻盯著玉鑒中那道與她同頻跳動的紅絲。她緩緩抬手,心火自掌心血紋滲出,一縷極細的火焰,輕輕點向玉鑒表麵。
接觸瞬間,玉鑒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嗡鳴。
裂——
一道細紋自接觸點蔓延開來,而那紅絲光芒暴漲,竟在玉鑒中凝出一雙半睜的眼影,直直“望”向她。
她眉心血紋猛地一跳,像是被那目光刺中。
掌心火焰瞬間收回,玉鑒光芒退去,眼影消散。但那一瞬的對視,她看清了——那不是純粹的惡意,是某種被囚禁的、扭曲的渴望,仿佛在等她,又仿佛在懼她。
“陛下!”玄真子神色凝重,“心火可壓魔氣,但代價……”
“我知道代價。”她打斷。
她收回手,玉鑒上的裂紋仍在,紅光卻已收斂。她轉向玄真子:“斷脈陣暫緩。”
“可若拖延……”
“真相未明前,無人可輕言赴死。”她聲音不高,卻壓下所有爭執,“玉鑒留於宮中,交太史局與欽天監共研七日。七日後,再議封陣之事。”
玄真子沉默片刻,終是點頭:“謹遵聖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