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指尖滑下,在密信邊緣積成一小滴,墜落在火漆印旁,與那半個指印疊在一起,暈開一圈暗紅。
蕭雲璃沒擦。她閉了閉眼,將信收回袖中,轉身走向內殿。腳步落在青磚上,一聲不響。鳳玉貼著袖口,仍在發燙,像一塊埋在布料下的炭。
她盤膝坐入靜室,背脊挺直,雙手交疊於膝上。子時將至,燼墟的召喚已如潮水般在血脈裡湧動。她不再抗拒,任那股灼熱自丹田升起,沿著經脈蔓延,直至指尖微顫。
眼前一黑。
焦土鋪展,殘碑林立,風裡全是灰。燼墟到了。
她站起身,心火自掌心浮出,凝成一道薄刃,赤光微顫。這刃她已試過三次,每次都能斬斷幻影,卻總在下一瞬,敵人又從灰中站起,刀鋒如舊,眼神空洞。她知道那不是真魂,是障。
這次,她沒急著動手。
殘魂從四麵八方圍來,披甲執刃,麵容扭曲,皆是北疆妖族舊部的模樣。刀光劈下,她側身避過,反手一斬,那魂應聲而裂,化作黑霧散開。可不過眨眼,霧又聚形,持刀再上。
一連斬了十七個,她收刃後退。
不對。這些魂,不是憑空生出,是被什麼牽著。她閉眼,破妄之眼悄然開啟。視野中,所有殘魂身上都連著極細的黑線,如蛛絲般向中央彙聚——那裡,一顆拇指大小的魔氣珠懸浮半空,通體漆黑,表麵流轉著妖紋,正不斷吞吐黑霧。
她明白了。斬再多,隻要珠不破,幻障永存。
她剛要動身,虛空中忽然傳來一聲琴音。
錚——
短促,卻穿透幻境,直入識海。那聲音她認得。
“斬其核心,方破虛妄。”
賀九瑛的聲音,如風掠耳,說完便散。
蕭雲璃沒遲疑。她將心火凝刃收回掌心,深吸一口氣,足尖一點,整個人如箭射出。殘魂撲來,她不再糾纏,以刃光掃開近身者,直衝魔氣珠。
三丈、兩丈、一丈——
魔氣珠驟然一震,黑霧狂湧,凝成一道人形屏障。她不避,心火凝刃在掌中暴漲,化作一尺長的赤焰之刃,狠狠刺入屏障。
轟!
屏障炸裂,黑霧四散。她借力再進,刃尖直指魔氣珠。
就在即將觸及的刹那,珠體裂開一道細縫,一股記憶洪流猛然衝出,撞入她識海。
畫麵浮現。
黑崖祭壇,夜如墨染。賀蘭洲跪在中央,雙手捧著一隻青銅碗,碗中盛著一滴金光流轉的血。他低頭念誦:“血啟門,魂引路,鳳墮時,天下反。”
祭壇四周,十二名披黑袍的妖族祭司圍成一圈,手中骨杖插入地麵,口中低語不絕。那滴血緩緩升起,落入一座刻滿妖紋的石門凹槽。石門震顫,縫隙中滲出黑氣,如活物般蠕動。
畫麵一轉,是禦藥房深處。賀蘭洲獨自立於丹爐前,掀開袖口,割破手腕,將血滴入一爐赤紅藥液。爐火映著他冷峻的臉,眼中無悲無喜。
再一轉,是地牢角落。一名獄卒背對牢門,手中握著一枚帶血的玉片,正用黑鱗草灰塗抹指印。那人側臉輪廓分明,正是賀蘭洲。
蕭雲璃猛地抽回意識,喉頭一甜,差點嘔出血來。她單膝跪地,手撐焦土,心火凝刃在掌中劇烈震顫,幾乎要脫手而出。
她咬牙,將刃反刺入掌心。
痛感如針紮進神魂,瞬間逼退幻象。她喘著氣,盯著那顆已裂開縫隙的魔氣珠,眼神一凜,再度揮刃。
這一擊,她將全部心火灌入刃中,赤光如日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