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璃睜開眼時,指尖還殘留著心火的餘溫。她沒有動,隻將掌心緩緩合攏,那縷幽紅的火光便沉入血脈,如歸巢之鳥。識海深處,那道遙遠的心火震顫仍未散去,像一根細線,懸在意識邊緣,牽向未知的方向。
她起身,未喚宮人,徑直走向殿外。天光初透,宮道石麵泛著微濕的青色,她踏出寢宮門檻的瞬間,足底微光一閃,地麵留下一道極淡的焦痕,轉瞬隱沒。
校場已列陣。
三千影衛黑甲如墨,肅立無聲。風卷旌旗,獵獵作響。蘇綰站在左翼前列,手中握著一柄斷劍,劍身裂紋縱橫,卻仍穩如磐石。她目光直視高台,未行禮,也未退後。
蕭雲璃登上點將台,未著帝袍,隻披一件暗紅長氅,衣擺垂落台沿。她掃視全場,聲音不高,卻清晰傳至每一人耳中:“西荒有難,散修死戰不退。朕既承鳳火,便不能視而不見。”
蘇綰上前一步,單膝觸地,斷劍插入石縫:“陛下,情報出自何人?那處魔氣,是否真與太虛觀禁地同源?若是一場誘敵之計,中州空虛,後果難測。”
台下影衛微動,目光交彙,皆有疑慮。
蕭雲璃抬手,掌心一縷火光升騰,瞬間化作鳳形虛影盤旋而上。火中浮現殘影——扭曲的獸形,周身纏繞黑霧,四肢畸形,眼眶空洞卻滲出墨色黏液。它撲向一名散修,爪落處,皮肉如紙片般剝落,連骨帶魂一同腐化。
“此獸死前最後一刻,被鳳火烙印。”她指尖一引,火影落地,化作灰燼,“它的氣息,與太虛觀地底震源波動一致,分毫不差。”
蘇綰盯著那堆灰燼,眉頭未鬆,卻不再開口。她拔出斷劍,橫於胸前,低首:“末將領命。”
蕭雲璃目光移向陣側。
白千殺立於陰影邊緣,鐵麵覆臉,血鳳令披在肩頭,千火幡背於身後。他身形未動,呼吸平穩,可就在她提及“太虛觀”三字的刹那,右嘴角極輕微地抽了一下,快得幾乎無法捕捉。
但她看見了。
心火在體內微震,識海中那道遙遠的震顫再度浮現,與白千殺的氣息隱隱相扣,如同兩股水流在暗處交彙。她不動聲色,隻將目光壓過去:“白首領,此行你為向導,若有異動,朕必以鳳火照心。”
白千殺抱拳,動作乾脆,聲音低沉:“散修之命,皆係此令。”可鐵麵下,呼吸微滯了一瞬。
號角響起,軍陣開拔。
日落時分,隊伍行至荒原,四野無樹,唯有一片灰黃沙石延伸至天際。營帳依序紮下,影衛輪值守夜,火堆燃起,映著鐵甲冷光。
蕭雲璃入中軍帳,未歇息,隻攤開地圖。西荒深處,一座殘破祭壇被朱筆圈出,正是她從燼墟記憶中所見之地。她指尖輕點圖上標記,心火悄然流轉,似有回應。
帳簾忽被掀開。
衛無咎入內,手中握著一塊殘骸——半截傀儡手臂,木質斑駁,關節處刻有細密紋路。他將其置於案上,低聲道:“屬下巡查白千殺營帳外圍,發現此物。他隨身攜帶的傀儡陣,有三具已損,埋於帳後沙中。”
蕭雲璃凝視殘骸,未語。
衛無咎取出一道雷符,貼於傀儡斷口。符紙微亮,驟然爆開一縷電光,照得帳內一瞬雪白。就在光閃之際,傀儡關節處浮現出數道幽綠刻痕,扭曲如蛇,繞臂而上。
“噬心咒。”衛無咎聲音壓低,“北疆妖族祭司所用,能控屍、蝕魂、篡心誌。這符文不是新刻,痕跡陳舊,至少潛伏五年以上。”
蕭雲璃指尖輕撫圖上祭壇,聲音平靜:“他帶這東西多年,為何現在才暴露?”
“或許……本就不打算隱藏。”衛無咎盯著她,“他在等您來。”
帳內寂靜。火盆中的炭塊“劈啪”裂開,濺出幾點火星。
她閉目,心火緩緩運轉,識海中那道震顫愈發清晰。那不是錯覺,也不是偶然。白千殺身上,確實纏著一縷心火——不屬於燼墟,卻與鳳血同源。可這火,為何會與妖族符文共存?
“他知道朕會來……”她睜開眼,目光幽深,“還是,有人想讓他來?”
衛無咎未答,隻將傀儡殘骸收起:“屬下已命人暗中監視其帳,若有異動,立即稟報。”
“不必驚動他。”她起身,走到帳邊,掀簾望外。風沙掠過營地,火光搖曳,影衛巡行如墨影。白千殺的營帳孤懸側翼,帳頂插著半麵殘旗,正是血鳳令一角,在風中輕輕晃動。
她收回視線,低聲道:“讓他走幾步。朕倒要看看,這火,到底是燃向盟誓,還是焚向背叛。”
夜深。
蕭雲璃仍坐於案前,地圖未收,心火在指尖緩緩遊走。她忽然抬手,將一滴血滴於圖上祭壇標記。血珠未散,反而被某種力量牽引,緩緩拉長,形成一道細線,直指西北方向——正是白千殺所在營帳方位。
她凝視那線,許久未動。
帳外,一道黑影掠過巡衛視線,落於白千殺帳頂。片刻後,帳內傳來極輕的金屬碰撞聲,像是傀儡關節在自行轉動。緊接著,那幽綠符文再度浮現,一閃即滅。
中軍帳內,蕭雲璃猛然抬頭。
她指尖的心火劇烈跳動,仿佛感應到什麼。她緩緩站起,走向帳門,卻在掀簾前停下。
風沙撲麵,火堆將熄。
她看見,白千殺獨自立於帳外,仰頭望天。鐵麵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左手緩緩抬起,掌心向上,似在承接某種無形之物。他肩頭的血鳳令無風自動,旗麵微揚,仿佛回應著什麼。
就在此時,他左臉鐵麵邊緣,一道舊傷裂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見。他未察覺有人注視,隻將手掌緩緩收攏,低聲喃喃:
“時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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