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璃指尖的鳳玉仍在震顫,那股灼熱來得突兀,卻未讓她退半步。她抬眼望向殿外,影衛跪地稟報的聲音尚在耳中回蕩——斷月穀石碑裂開,火光透出。可她不能動。此刻滿殿文武肅立,盟約未成,四方未定,一步錯,便是萬劫不複。
她將鳳玉收回袖中,掌心微收,眉心赤紋一閃而逝。大殿之上,血鳳令與月鏡並列於玉案,餘溫未散,昨夜燃起的誓約之火還在空中隱隱流轉。白千殺單膝未起,千火幡插在石階前,火焰低伏卻不滅;赫連月仍跪著,雙手捧鏡,肩頭輕顫,仿佛還陷在方才那一聲“奉月為證”的誓言裡。
就在這時,殿側傳來一聲冷哼。
一道高大的身影邁步而出,披著狼皮大氅,腰佩彎刀,麵容剛硬如鐵岩。是赫連錚,東荒狼族長老之子,赫連青與赫連月的族兄。他strides到丹墀之下,目光掃過白千殺,又落在赫連月身上,聲音如風割砂石:“妹妹,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赫連月抬頭,嘴唇微動,卻未答話。
赫連錚冷笑一聲,轉向蕭雲璃:“陛下以女帝之尊,納流寇為臂膀,收叛族為親信,是否想過,這江山社稷,豈能係於外姓之手?”
殿內一靜。
蕭雲璃緩緩起身,玄金鳳袍隨動作展開,冠上赤羽琉璃映著殿中燈火,泛起一層暗紅光暈。她不怒,也不驚,隻輕輕抬手,指尖一縷心火浮出,落向血鳳令。
令身微震,隨即與月鏡共鳴。光影再現——西荒沙洲,千名散修背旗衝陣,火海吞天;東荒草原,狼族戰士以身為盾,護住身後孩童。畫麵清晰如現,甚至能看見一名散修臉上被灼傷的疤痕,正咧嘴大笑,舉刀劈下。
“你口中的流寇,昨夜還在替你守邊。”蕭雲璃聲音不高,卻字字入耳,“你口中的叛族,今晨還在為你破蠱。”
她頓了頓,目光直視赫連錚:“倒是你,赫連錚,身為狼族血脈,為何遲遲不到?使團入京三日,你隱於城外,行蹤不明。若非忠心,便是另有圖謀。”
赫連錚臉色一沉,握刀的手緊了緊,卻未鬆口:“臣隻是擔憂陛下受人蒙蔽。狼族百年未歸中州,豈能因一麵殘鏡、一句誓言,便交出全族性命?”
“那你來此,是為阻盟?”蕭雲璃問。
“是為正道!”他猛然抬頭,“中州自有律法綱常,陛下若倚仗外族壓服舊臣,動搖國本,他日史書如何記載?‘女帝失政,引狼入室’?”
群臣中有幾人低頭交換眼神,似有附和之意。
白千殺猛地抬頭,獨眼中燃起怒火:“你說誰是狼?”
“你們都不是人?”赫連錚冷笑,“一個臉上燒得不成樣子,一個躲在妹妹背後——這就是你選的盟友?”
蕭雲璃忽然笑了。
她走下丹墀,足踏之處,地麵浮起細密火紋,一路延伸至赫連錚麵前。她停在他身前三步,鳳眸直視:“朕不信出身,隻問忠奸。昨夜你不在場,不知赫連月被種心蠱,不知她為救其姐甘願赴死。你更不知——”她指尖一挑,心火躍出,直射月鏡。
鏡麵波光再起,赫連青的身影浮現——她被鎖於石窟之中,鐵鏈穿肩,卻在那一刻睜開了眼。她嘴唇微動,雖無聲,但口型分明是“阿月”。
赫連錚瞳孔一縮。
“你若真為狼族著想,為何不早查姐姐下落?”蕭雲璃聲音冷了下來,“反而在此刻跳出來,攪亂盟約?”
“我……”他張了張嘴,終是無言。
就在此時,白千殺重重叩地一拳,站起身來。他拔起千火幡,扛在肩上,走到玉案前,單膝再次跪下。
“鳳火當燃!”他吼聲如雷,“三千散修,赴死無悔!今日盟約,我白千殺以命承之!”
話音落下,他咬破手指,血滴落幡上。火焰驟然騰起,化作一道火印,烙入地麵。
赫連月深吸一口氣,掙脫赫連錚方才暗中拉扯她的手,捧鏡上前,雙膝跪地:“我以狼族嫡裔之名,奉月為證,血為契,永守中州!”
鳳火纏繞鏡麵,赫連青的身影再度閃現,這一次,她抬起了頭,嘴角竟有一絲極淡的笑意。
蕭雲璃伸手撫過鏡麵,低聲:“等我。”
她轉身,麵向滿殿群臣,聲音傳遍大殿:“自今日起,散修編入邊軍,狼族授封東荒守禦使,共抗北疆妖禍。凡心向光明者,皆可執劍護土。朕以鳳火為誓——此火不滅,共守天下!”
“鳳火當燃!共守天下!”白千殺高呼。
殿外將士齊聲應和,聲浪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