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中的火苗跳了一下,蕭雲璃的指尖微微一顫。
她沒有停下腳步。心火在掌中凝成薄刃,刃尖輕點地麵,劃出一道微不可察的赤痕。破妄之眼悄然開啟,廟內每一寸石磚、每一道裂紋都在她眼中清晰浮現——無埋伏,無人息,唯有那香爐底座上刻著的銘文,與歸元鼎如出一轍,皆是丹鼎派舊製。
“等你。”
煙霧散去,字跡化為灰燼。
她正要抬步靠近,簷角忽有琴音響起,清越如裂冰,又帶著灼燒般的熾意。下一瞬,烈焰自四麵騰起,沿著廟牆燃燒成環形火牆,將整座破廟圍困其中。火焰不向四周蔓延,隻向中央收束,逼她退無可退。
賀九瑛立於殘梁之上,素衣未染塵,十指撫弦,眸光一金一赤,像是兩簇不同顏色的火在瞳中流轉。
“我父親確實與妖族合作。”她的聲音很輕,卻穿透火聲直入耳際,“但那是為了……”
話未說完,七支細針自廟後疾射而出,破風無聲,直取蕭雲璃後心。
她旋身揮刃,鳳火凝刃劃過空氣,七針儘數擊落。針尾朝上,嵌入地麵,尾端烙印清晰可見——鶴紋盤繞,線條古拙,正是陸崇陽私用的標記。
她目光一沉。
此人竟已追至此地,且時機如此精準,分明是衝著賀九瑛現身而來。嫁禍?還是滅口?
賀九瑛冷笑一聲,琴音驟厲,火牆再度收縮,熱浪撲麵,連呼吸都帶上焦灼之意。“你還在查他?可笑。他不過是棋子。”
蕭雲璃穩住身形,心火沉入識海,未動怒,也未反駁。她盯著那七支毒針,又看向梁上之人:“那你呢?你又是什麼?”
賀九瑛指尖一頓,琴聲微滯。她低頭看著懷中古琴,指腹緩緩撫過一根斷弦,聲音低了幾分:“二十年前,賀家獻藥引、設陣眼,隻為喚醒真正的鳳主。若非如此,今日你連慈悲渡都練不成。”
風穿破廟,吹得香爐青煙搖曳。那“等你”二字早已湮滅,隻剩餘燼飄散。
蕭雲璃緩緩收刃,火焰歸於無形。她不信全然,亦不能全然不信。賀家曾供奉丹藥,確助她穩定血脈;可那藥中亦藏隱毒,數次誘發心火暴走。恩與謀交織,真假難辨。
她終於開口:“這廟,是誰建的?”
賀九瑛不答,隻將琴橫抱胸前,似護舊物,又似隔開彼此。“有些真相,聽多了,火會自己熄。”
“所以你就一次次出手阻攔?”蕭雲璃向前一步,“焚賬冊,擾密室,如今又在此設局?”
“我不是阻你。”賀九瑛抬眼,“我是試你。看你是否真能承受那火背後的代價。”
“什麼代價?”
“覺醒的記憶,不是饋贈。”她聲音漸冷,“是債。是血償。是你母親當年未能完成的誓約。”
蕭雲璃眉心赤紋微閃。母親早逝,祭天台血戰那一夜,她甚至記不清對方的模樣。唯有識海深處,偶爾浮現的片段——一位女子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握著斷裂的鳳簪,口中喃喃一句:“火不滅,魂不歸。”
她壓下心頭波動,冷冷道:“你若真為喚醒我而來,為何屢次以琴音亂我心脈?”
賀九瑛垂眸:“因你太急。心火未穩便強行煉化,隻會反噬神魂。我是在拖你,也是在等你——等你真正準備好麵對那些被封印的東西。”
“可你父親勾結妖族,輸送魔氣,這是事實。”
“他是奉命行事。”她抬手,指向香爐,“你以為那鼎是妖器?不,它是鑰匙。真正的佛骨不在雷音寺,而在地下三百丈。二十年來,我們布香路、設陣眼,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讓真正的願力重燃。”
蕭雲璃眼神一凜:“你說什麼?”
賀九瑛尚未回應,廟外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像是土層塌陷。緊接著,地麵微微震顫,香爐中的三支香同時晃動,煙霧扭曲成一條細蛇,蜿蜒升空。
兩人皆是一怔。
蕭雲璃立刻察覺異樣——心火在識海中劇烈跳動,仿佛感應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她低頭看向掌心,那道半符印仍在發燙,熱度比先前更甚。
賀九瑛神色微變,忽然抬手撥弦。琴音不再帶火,而是轉為低吟,如同遠古鐘聲回蕩。刹那間,蕭雲璃識海中第九縷心火輕輕一震,一段模糊畫麵閃過——
一座地下石殿,中央立著半截焦黑佛像,佛首缺失,掌心托著一枚玉符。玉符裂開一道縫,裡麵透出赤光。
畫麵一閃即逝。
她猛地抬頭:“你做了什麼?”
“我隻是提醒你。”賀九瑛收回手,指尖滲出血絲,“有些記憶,不是靠煉化就能得到的。它們需要共鳴,需要時機,也需要……犧牲。”
“你在操控我的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