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凡被方圓這突如其來的、沉重而用力的擁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印象裡,方圓總是樂嗬嗬的,像一座可靠又溫和的山,很少流露出如此激烈的情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方圓懷抱的微微顫抖,那是一個父親得知孩子正在承受痛苦時最本能的心疼。
他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伸出手,輕輕回抱住方圓,像小時候方圓安撫他那樣,一下下拍著方圓寬厚的後背,聲音有些乾澀地安慰:“爸...沒事了,真沒事了......您彆這樣。”
童文潔也紅著眼睛走了過來,從另一邊擁住了兒子和丈夫,眼淚無聲地滑落,滴在方一凡的肩頭。
一家三口緊緊相擁,無聲的淚水與沉重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充滿了心疼、理解與共同麵對的決心。
站在一旁的林磊兒看著這感人又心酸的一幕,自己的眼眶也早已通紅,他默默低下頭,不忍打擾這家人之間的情感流動。
然而,童文潔卻注意到了他。她伸出另一隻手,將林磊兒也一把拉進了這個擁抱圈裡,聲音哽咽卻堅定:“磊磊也來...我們是一家人...一起扛......”
四個人緊緊擁在一起,這一刻,所有的言語都顯得多餘,唯有緊緊相擁的體溫和無聲流淌的淚水,訴說著彼此間最深切的羈絆與支持。
過了好幾分鐘,大家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
四人分開,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擦著臉上的淚痕。
方圓用力吸了吸鼻子,拉著方一凡在床邊坐下,自己則拖過椅子坐在他對麵,手一直緊緊握著方一凡的手,目光裡充滿了關切和一絲未散的餘悸。
“兒子,”方圓的聲音還帶著哭過後的沙啞,但已經努力恢複了平靜,“跟爸爸說說,今天治療完之後,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心裡頭......還堵得慌嗎?”
方一凡看著父母和林磊兒擔憂的眼神,心裡暖融融的,又酸酸的。
他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一些:“好多了,真的。其實真的不嚴重,您和媽千萬彆自己嚇自己,也不用太擔心。醫生說了,就是情緒感冒,疏通疏通就好了。”
他頓了頓,看著父母:“我比英子幸運多了。我有您和媽媽,一直這麼愛我,支持我,從小到大都沒缺過什麼。所以雖然這次心裡確實難受,害怕過,但真的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嚴重,底子還是在的。”
林磊兒也在一旁幫腔:“小姨,小姨夫,表哥說得對。醫生的診斷結果我知道,評估分數都在非常輕微範圍。最關鍵的是,表哥的求助意願很強,而且我們都陪著他,這就是康複最快最好的保障。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過度焦慮,而是給他一個輕鬆、支持的環境,不要給他額外的壓力。”
方圓和童文潔聽著兩個孩子的話,尤其是兒子那句“底子還是在的”,心裡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童文潔擦著眼淚,不住地點頭:“好,好...媽媽知道了......媽媽不給你壓力...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需要媽媽做什麼你就說......”
方圓也重重地歎了口氣,用力捏了捏兒子的手:“凡凡,是爸爸疏忽了......以後有什麼事,一定第一時間告訴爸爸,天塌下來,爸給你頂著,知道嗎?”
“嗯,知道了,爸。”方一凡重重地點點頭。
就在方家氣氛稍緩,開始理性麵對問題的時候,喬家卻是另一番光景。
宋倩下班回家,發現喬英子不在客廳,以為她在房間休息。
她放下包,想去問問喬英子晚上想吃什麼,推開喬英子的房門,卻看到她一個人蜷縮在床上,肩膀微微抽動,明顯是在偷偷哭泣,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
宋倩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英子?怎麼了寶貝?怎麼又哭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和凡凡......”
她下意識地又想到了是不是兩個孩子鬨彆扭了。
喬英子看到媽媽,委屈和心疼再次湧上心頭,哭得更厲害了,斷斷續續地把方一凡的情況說了出來,重點強調了他是因為救自己才承受了這麼大的心理創傷,以及自己內心的極度自責。
宋倩聽完,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
那個總是陽光開朗、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方一凡,竟然獨自背負著這麼沉重的心理包袱!
而這一切的根源......
喬衛東這時也剛好到家,聽到房間裡的哭聲和女兒斷斷續續的敘述,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很快,喬家三口人坐在客廳裡,氣氛降到了冰點。
宋倩的臉色蒼白,手指緊緊攥著衣角,身體微微發抖。
“怪我...都怪我......”她喃喃自語,眼淚無聲地滑落,“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之前把英子逼得那麼緊,讓她壓力那麼大,她也不會......也不會想不開走到那一步......凡凡也不會為了救她變成現在這樣......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教育的方式有問題...是我這個當媽的失敗,才讓兩個孩子遭這麼大的罪......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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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說越激動,情緒幾乎崩潰,悔恨的痛苦遠比剛才得知消息時更甚。
她不僅心疼方一凡,更無法原諒自己竟是這一切悲劇的源頭。